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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祥瑞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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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旸险些上当,那老头儿竟要将他送到一处极隐蔽的岸口,幸亏他机敏临近时将老头儿推下水,见老头儿安全自己摇船溜了。

沿路低调乞讨一个月后终于进了海州,还没进城梅旸已经感受到海州的压抑与凄凉,进了海州,如同进了被盗后墓穴一般,支离破碎千疮百孔,阴森腐朽毫无生气。

城中房屋均被损毁,或烧成废墟或坍塌成泥,只有借城墙搭的一排破烂雨棚草屋,几乎家家屋顶上都挂着白布,树上也飘满白布,梅旸觉得自己是一只闯进了丧葬队伍的蚂蚁。

昭示榜上贴着一张征兵告示,每户人家出一对精壮男女。

六个持刀握鞭的北青兵,鞭笞呵骂着一群垂头弯腰骨瘦如柴的百姓,目测有三十几个,用草绳捆着两手连成两队,麻木如僵尸一般朝城中方向去。

等北青兵走后,梅旸进到最近的一处草屋,屋内昏暗狼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抱着九岁的孩童痛哭。

老妇见人来吓的战栗惊恐紧紧抱住孩童连哭都忘了,梅旸温声道:“老人家我并非坏人。”

老妇见是个乞丐凄楚而无奈道:“走吧,这里没有吃的。”

“我不是来讨饭的” ,梅旸走近些掏出一整块薄饼递给孩童,孩童怔怔的看着梅旸不敢接,老妇也没有接的意思。

梅旸将饼放到破桌上道:“老人家能否告知方才的那些人是去哪里?”

老妇往外轰梅旸,梅旸又去了几家都是一样的状况。

实在无计可施,梅旸返回老妇家,一掌将门推开粗着嗓子假意威胁才问出些东西。

老妇哭诉,他们是打着征兵名头来杀人的,这几年他们都以征兵的名义几乎拉走了城里的所有壮丁,壮丁没了就拉孩童。

她三个儿子都让拉走了,生死未卜,眼下孙子也保不住了,他们为了防止逃跑会一家一家去画像,若有一个人逃跑便杀了这人的四邻。

他们将征来的人送至清河镇做人引。

梅旸一路乞讨,从一些乞丐口中听说了一些,海州这两年被征用了许多人,没有一个人回来。

海州的土著死的死跑的跑除了老幼病残没多少人了,被征走的人被炼成人引。

梅旸猜就是韩昙说的那种毒,但究竟是什么玩意还不知晓,不过既然在清河炼人引,那应该也能找到解法,至少会有些线索。

梅旸根据老妇所说混进北青地盘,海州阴森如棺椁,他们划的地盘里却是酒池肉林奢靡至极,入侵者与被侵者极致而畸形的生存反差,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梅旸这一身破烂在被征用的百姓中竟毫无违和,一路混进了清河镇。

梅旸被蒙着眼,应是进来了地下暗室,脚心贴着石梯,湿漉黏糊冰冷彻骨,暗室铁门一开刺鼻恶臭直冲天灵盖,蒙眼黑布被抓下来,入目的两个巨型铁笼是他此生都消除不了的噩梦。

空旷的暗室只有三个铁笼,一个铁笼里关的是二三十个女引,另一个铁笼关着三十几个男引,皮肉皆腐,白骨森然的活人……

能看见暴露在外的心脏跳动在一摊黑血中,头颅的微颤如清风拂过河面,黑血荡着轻细的波纹。

他们被关进最里侧空着的第三个铁笼。

北青兵退下后,不久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其中一人道:“您可算来了,不知您此次带来的新药如何?之前的那批潜伏期太长,南靖援兵加起来近七万哪里能等得一年,您说是不是?”

铁门开启,因为死角梅旸看不见来着。

那人还在说着:“新征来的引人体质一波不如一波啊,您先看看,不行我们再给您找。”

两人拐过死角,梅旸与另外一人四目相对,皆怔在原地,他还是那身寒酸的郎中长袍。

“韩医师?有何不妥吗?……”

“并无。”

“那这些南猪就交于您了,小的退下。”

梅旸死盯着对方,须臾瞳孔一松化做嘴角淡淡的自嘲,就是这一笑让韩昙骤痛,他从未见梅旸如此失望厌恶冷漠的看过一个人。

韩昙面色的慌乱转瞬即逝,转过身查看另外两个铁笼中一息尚存的引人,两手却控制不住细微的战栗。

韩昙侧身抬手指着梅旸沉声道:“将他带入密室中”,须臾之间他想了无数种可使梅旸不与他决裂的借口,直到他进入密室面对梅旸,依旧慌乱空白。

看守将梅旸用铁链捆在密室的十字刑具后退下,韩昙将密室石门封闭,快步走到梅旸跟前嘴角隐隐的痉挛问出一句:“你怎会在此?”

“不是应该我问你?天道好轮回啊,眼下你成了轿子里的,我成了笼子里的,如此结局韩医师可满意?”

韩昙逼近盯着梅旸:“告诉我你为何在此处,你不是应该在江南?”

“韩医师又如何知晓我应在江南,还是说我发配江南拜你所赐?”

“先回答我!”

梅旸睨盯着韩昙:“我在哪里与你何干,倒是韩医师出现在这里让人十分惊诧错愕……哦……有什么惊诧的呢?你早说你不是善人,是我天真愚蠢。怎么你那新药在我身上试试?”

韩昙面色有些慌:“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给我听。”梅旸冷峻的盯着韩昙。

韩昙凝着梅旸半晌,面色却松下来退后两步:“我为何要与你解释。”

“也是,你我什么关系,你为何要与我解释,我不过是一颗舔着脸送上门的棋子。”

梅旸眼眸深处的失望和委屈浮动到眼前“可是我有什么可利用的呢?让你这样骗我,哪怕被戚大哥他们以命威胁。”

韩昙不敢再看他,背过身道:“是戚朝阳手段不够,若再狠些,我还真不能保证能不能通过考验,我从未骗过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你心盲眼瞎,幼稚自傲。”

梅旸懒散的一抬眼皮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粘着你非要与你做朋友,我自找的,这恶果我认了,你那个什么虫拿出来吧。”

韩昙:“念在旧识,我可以放你一次,滚回江南好好做你的皇子!”

梅旸双眸黯下来,带着挑衅:“我不需要你放,我能进来自然能离开,别为此耽误了韩医师的前途。”

韩昙转而一笑道:“好,既然三皇子不领情,那便算了,我确实担心三皇子会招来祸患。放心此次我不会伤你分毫,能逃便逃,落到他人手里,也不用指望我会出手。”

韩医师,三皇子,两个如此生疏、客气、充满芥蒂的称呼,都能让彼此伤上个一两分。

梅旸:“自然。”

韩昙还未开口,门外有人喊道:“韩医师,国师八百里密信。”

这场糟糕的对峙就此匆忙结束,韩昙将梅旸独自关在密室之中。

韩昙再回密室时,刑具上捆着的已经不是梅旸,而是给梅旸送饭的看守,韩昙苦笑道:“这世上究竟什么才能困住你呢?”

韩昙从怀中取出药瓶洒在看守身上,声嘶力竭的惨叫,韩昙惯常的盯着看守的脸上顺着脖子化为腐肉,血肉模糊。

韩昙:“这人没用了,拉下去吧,和外面的人一样葬了。”

月至中空时韩昙才回来,进到房间没有亮灯,疲累呆滞的合衣坐在床边,手中握着梅旸送他的那把世上独一的匕首,他竟然希望梅旸再回来,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可即便同梅旸解释清楚,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他与梅旸也已经站在了对立面,梅旸容不下他肮脏的手段。

他最害怕的事情猝不及防的发生了,当你真真正正失去一个人的时候,回忆起当初他对你的冒犯,都能让你心里抽痛一下。

十六年前,韩昙被姑母接到宫中,为即将出生的表弟植一棵柿子树苗,姑母说她怀着表弟最爱吃的便是柿子,表弟出生后定然也爱吃。

最后一铲土刚刚铺上,进来两个小黄门将他领出福玉宫,嫌弃的推搡给皇城司的人,一夜之间他从华丽的皇后寝宫像老鼠一般踹进了牢狱成了孤儿,如若不是表弟以祥瑞之身出生,他早已成了刀下魂。

八岁的他带着与他一般高的枷锁坐在囚车里发配滨州,十六年后他害自己的表弟同样坐着囚车狼狈出京,害自己的姑母独守深宫。

本应寄宿在滨州外祖家,但外祖被韩中正牵连将怨气都发在韩昙身上,将其打出门,拒不认这个外戚。

韩昙带着一身的伤病如孤鬼一般游荡在滨州,谁都能欺凌。为了活着他跪在地上与狗谋食,以干草覆身。

京城下了一个多月的雪,滨州跟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雪,他蜷缩在墙根下,等待着死亡,如此便能与父母团聚。

白徐之捡到了他,给他穿干净暖和的衣裳,给他吃美食佳肴,让他与孩童玩耍享受人间之乐。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得救时,白徐之带他去了海州,那时的海州正在被北青屠杀,白徐之让他眼睁睁看着海州人在绝望无助麻木中惨死,他如当初一般再一次从天境掉入地狱,此后再未回到过天境。

他们在一片荒地停下来,白徐之指着一棵树苗说这是他父母的墓地,里面埋的是他们的骨灰,鲁铎和唐痕替他们收的尸,这里除了他父母还有其他死在乾元殿前请命的官员以及皇城外四十义士。

这是父亲的遗愿,葬在海州,希望有朝一日能见王师收回海州,还南靖清明。

南靖病了,乾元殿上血是药引,医者的使命是治病,若毒入骨髓便刮骨疗毒,伤三分元气保七分生气,否则病入膏肓再无药石可医。

白徐之让他永远记住失去幸福陷入绝望的痛苦,韩昙这个名字还有永夕这一表字都是白徐之给的,意在让他心若寒潭水,身陷长夜中,未见光明前不可有一丝恻隐之心。

梅旸的出现让寒潭之水起了涟漪,长夜亮起烛光,韩昙很感激梅旸赠与他的表字:初晰。

可他从此以后再也配不上这两个字。

韩昙感激白徐之,如果不是白徐之他不能见到梅旸,也不能再见姑母。韩昙也恨白徐之救了他,让他落到这样的境地。

韩昙陷在颓丧无力的回忆之时一把冰凉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韩昙回身,心中竟有些窃喜:“我就知道你不会就此离开。”

屋内昏暗,只能通过窗棱的月光看清对方的身形。梅旸翻窗而入,单膝跪在床面上,将韩昙双手背捆,随后站到韩昙身旁。

梅旸声音用匕首抵着韩昙的脖子,语气冷凉:“毒是你制的,把解药拿出来。”

韩昙面色恢复如常:“没有解药。”

梅旸:“毒是你制的怎会没有解药?”

韩昙:“你最好尽快离开,此处有半乾坤的眼线。”

梅旸嗤笑一声:“你做北青妖师半乾坤的走狗,你们北青蛮子无耻恶毒到没有底线。”

韩昙:“随你怎么咒骂,我也拿不出解药。”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解药交出来,不要逼我动手!”梅旸将匕首贴近,光线昏暗,在韩昙耳下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

“我说过没有解药,解药还在研制”,梅旸凝着韩昙淡定的双眸,如果是以前,他定然就信了。

梅旸:“那你跟我解释清楚,为何这么做?”

韩昙:“你是想我解释为何骗你,还是解释为何如此恶毒?”

梅旸:“你解释什么,我就听什么。”

韩昙逼近梅旸,眼中尽是愤恨:“因为我恨北青,但我更恨南靖,我最恨的是康定!他的懦弱无能喂饱了北青的虎狼之心,十六年前他割海州,将我父亲等四十余人杖毙,乾元殿前应该还能闻到我爹的血味儿吧。”

“你姓韩……乾元殿……你父亲……是舅舅韩中正?这不可能!”梅旸一凛,匕首离韩昙皮肉远了半寸。

“对,我爹韩中正,死在你那个懦弱伪善的父亲之手,不仅我爹还有我娘,霄云的爹娘,戚朝阳的爹都因康定而死!”

韩昙自行贴到匕刃,脖颈再渗出血来:“知道为什么北青敢要滨州,敢频频开战吗?是我向北青献上这剂虫毒,它没有解药。我就是要逼死康定,让康定自己一口一口咽下他种下的恶果,让他在史书上遗臭万年!这个解释满意了?满意了就滚!”

“你!”梅旸狠盯着韩昙,

“想杀了我?我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能研制出解药的人,而你没了皇子身份,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恨我,不如去恨康定。记得你写的那篇策论吗?鲁铎连奏十年,如果康定能听鲁铎的话变革,海州早已回。可是他没有,他昏庸多疑,怕军权被分,怕朝堂动荡,怕鲁铎不忠,滨州连年被侵,他如缩头龟般躲在皇城。”

韩昙挑衅的盯着梅旸,阴鸷的说道:“梅旸,我在找你的父亲报血仇,无论我怎么解释,都美化不了这一事实?”

梅旸目光游移,声音因激动微颤“你杀了小格他们杀了贫民街老妇一家,让南靖数万士兵中毒不治,海洲百姓成为引人几近灭族……只是……报私仇?”

韩昙:“因为我在警告你不要插手。几条命而已,生在这样的人世,死了也不会比活着好多少,我手上的命何止他们这几条。”

梅旸盯着韩昙谈到人命无动于衷的脸,这个人不是宁可自己挨饿也要将食物送与他人的摇铃郎中,不是与他一同挣钱救济城隍庙众人的人,不是宁愿死也不供出他的人,不是会诊视一条狗命的人。

他最好的朋友初晰,在他生辰日结束时就已经消失了……

梅旸将匕首挪开,从胸前掏出他生辰时韩昙送他的荷包,扔在地上:“这个我不要了,还给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陌路不相帮,他日再见你必不会手下留情!”

韩昙扫过那保存完好的荷包道:“是否要回你的匕首和平安锁?”

梅旸闪过一丝阴翳:“也不要了,脏了……”说完转身开门离开,韩昙愣怔的坐在床上,任由两个血口的血流进衣领。

低头如孩童呓语一般念道:“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坏人,我在救南靖,给南靖治病,我不想杀人,但没有其他办法,等到治好了我就他们偿命,我不想与你绝交,你是我唯一……”

韩昙说着开始哑声嘶笑,凛冽凄苦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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