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表现得比司时惊讶得多，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司时的身后，发现他是一个人才开口：“跟朋友出来玩？”
出于礼貌，司时停下来跟他打招呼。江父比司时高出不少，司时视线向上移动时，发现他脖子上有一枚红痕。
司时被他奇怪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嗯，和几个同学一起。”
“他们在汤泉等你吗？”
一方面司时并不知道现在他们订下的汤泉里有没有其他同学在，另一方面感觉江父问的问题很奇怪，于是支吾地嗯了声。
江父没有立刻说话，就在司时想说他要走了的时候，江父又说：“你们在这儿玩多久，叔叔请你们吃饭。”
刚碰到他时司时还质疑了下江靖是不是骗自己，其实是跟家人一起来的，现在看江父这个模样，他们父子的确不是一起。
江父总不能是和那个家教老师一起来的吧？
「有可能哦。」
司时回想起刚才的青年欲往后看的动作，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江靖知道吗？
“我们可能很快就回去了，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是其他长辈的话，司时也许会跟小组成员提一下，但现在江靖也在，让他们碰上大概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而且，江父看起来好像也不清楚江靖住在这里。
不知道那个家教老师会不会告诉江父碰到了江靖的事。
想到江母，司时还是希望家教老师和江父都在这里只是个巧合。
江父看了眼手机，回了条消息：“没关系，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不等司时再说什么他就离开，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司时站在原地半晌，动身继续找房间号。
其他人果然都不在，司时换上衣服迈进池子里，温度适宜的水瞬间包裹住身体，蒸腾的热气熏得他昏昏欲睡。
因为只有自己，他担心在汤池里睡过去没人发现，所以没有泡太久。
回房间的时候，司宇呈已经在床上，但没有打游戏，正绷着脸聚精会神盯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司时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椅子上时他才发现他回来，满脸不高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啊，回来不能提前说一声？”
可是司时知道，就算他发了消息司宇呈也不会看。
司时没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
令他意外的是，司宇呈并没有揪着他不放，又开始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也很难看。司时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蹭地拉起被子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都用被子蒙起来。
司时还是没管他，脱下外套躺回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机想要定闹钟时，发现江靖二十分钟前给他发过消息。
那时候司时还在泡温泉，回来之后也没来得及看手机。
江靖大概是有急事，连发了很多条问他在干嘛。他翻到界面最上方查看江靖的第一条信息，是一句突兀的：你碰到谁了？
司时立刻就想到了家教老师和江父，但他不知道江靖对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于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看你一直没回消息有些担心你。】
江靖的意思像是不准备跟他挑明，司时也就没告诉他自己不光碰到了他之前的家教老师，还遇到了江父。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人？
司时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又浪费了和江父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用上那张探听卡。
不过现在用不用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江家的秘密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以为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过了一会儿江靖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你见到我父亲了？他跟谁在一起？
司时盯着屏幕犹豫半天，还是没说实话，半真半假回复：去泡温泉的时候遇到的，只看到他自己。
【你们一起泡了温泉？】
江靖问了这句以后好像不满意司时的回复速度，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司时坐起来，点了接听的按钮，对上江靖神色复杂的脸：“怎么了吗？”
“你们一起泡的？”江靖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同学订的是私汤，没有别人。”
“哦，”江靖像是松了口气，“你没告诉他我也在这里吧？”
“没有。”
“那没什么事了，司时哥哥早点休息吧，晚安。”
挂断视频，司时发现司宇呈在偷偷观察他，一对上他的视线立刻又翻了个身蒙上被子。
司时不明所以，但也懒得问，放下手机睡觉。
他跟江父说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不算骗人，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行就回去了。汤昱说家里有事情要处理，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有了别的安排。
江靖没跟他们一起走，说自己还有事要做。
司宇呈一改来时的活跃，一路上都在睡觉。
高三生的假期很短，过完年没几天司宇呈就开学了，白天的时候司时空余时间骤增，接了很多订单，攒下不少钱，下学期不用再过得紧巴巴，也可以随时考虑搬出去住。
成人礼之后司时一直没见过江也，补习好像在他们三人的心照不宣中停止了。江靖倒是在某个周末从学校出来约他去看了电影，是部爱情喜剧，司时全程都在认真看，江靖却一直心不在焉。
分开的时候江靖非要拉着他去一家奢侈品店看眼镜，最后挑了一副和那名家教老师的差不多的无度数眼镜送给了他。
如果不知道他为什么送的话，司时大概会很感动，并且非常开心。
他会时不时想起原本的自己，知道男朋友只是把自己当替身的话，他会难过吗？
无解，因为他在喜欢上对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司时哥哥这样戴眼镜果然很好看。”
司时扶着镜架，有些不太习惯鼻梁上架着东西。
“司时哥哥下次见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也戴着它？你戴着我送的礼物的话，我会很高兴。”江靖轻轻抚摸了下镜片的上沿，指间碰到了司时额头的肌肤。
司时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好。”
江靖安静看了他半晌，目光却很飘忽，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我该回学校了，”他说，“之后课业更紧张了，没有多少见面的时间，司时哥哥会去看我吗？”
“嗯。”
“如果我有想问的题目的话，还可以问司时哥哥吧？”
“可以的。”
江靖话锋一转：“小也最近有和司时哥哥联系吗？”
“没有，他……怎么了？”
“没什么，”江靖看了眼时间，“我给司时哥哥拍张照片吧，见不到司时哥哥的时候就可以看看照片。”
司时动作有些僵硬：“就在这里照吗？”
“嗯，司时哥哥怎样都好看。”江靖说着，还帮司时调整了下眼镜。
拍完照后，江靖送司时到地铁站，说要看着他上车才放心。
司时离开后，江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地铁站的长椅上翻起了相册。
“很像吗？”
头顶上方忽然响起声音，江靖下意识按灭了屏幕。
江也好笑地看着他：“那么紧张做什么，司时哥哥已经回去了。”
江靖没接他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不行吗？”江也提了下自己手中的袋子，“去借书而已，碰巧看到你们。”
“你是什么时候……”江靖顿了顿，“先回去吧。”
-
司时到家以后才发现养父母来了，他们也就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司宇呈被他们接回去，司时是留在这里自己过的年。
司宇呈也在家，和江靖一样是请假出来的，晚上还要回去上自习。
他看到司时回来就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不知是像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去约会了？”
养父母也看向他，眼神十分热切，其中夹杂着些贪婪：“你和江家那孩子在一起了？”
司时没有说话，养母又问：“他家里知道吗？”
“还是暂时不要让他家里知道比较好，听说江妈妈很严格，应该不会让孩子这时候恋爱吧？”养母本来也不是想要听司时说什么，“不过咱们家里不一样，这是你的自由。”
自由。
司时第一次养母说出来这个词，尤其是现在这个词被放在他身上，有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也许是因为他沉默太久，养父脸色不大好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跟你说那么多是怕你吃亏，江家那孩子虽然比你小，但不见得就多单纯。”
他们说话时的模样，好像真的就只是担心恋爱中的孩子被骗。司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回应，觉得现在的情景荒诞又可笑。
他思考着怎样逃离，手机铃声恰巧响起，给了他逃避的借口。
“我要去接下电话。”他说着就拉开自己小房间的门，将养父母和司宇呈探究的视线挡在门外。
打电话过来的是江也，司时手指在接受的图标上游移半晌才按下去，江也与江靖截然不同的声线从另一头传过来：“司时哥哥，我们可以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