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当着大家的面，责罚你是为了使你知晓你这般行径的恶劣，警示你不要再犯，”太后语气只稍微温和了些许：“这也是为你好，你心里莫要有怨言。”

说完，太后挥一挥手，她身旁的常嬷嬷便拿了戒尺来，站于向晚棠面前时，只冷冷说了句：“伸手。”

十岁的孩子都不懂事，有时做错了事还硬着脖子认为自己没错，见她是个下人，便朝她抱怨鸣不平，硬是不接受责罚，她是见多了的。

可眼前的这位，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却异常乖巧地伸出了手，常嬷嬷虽疑惑，但手上也没留情，第一下就用了狠力。

小孩白皙的手上顿时一道红痕，往时，不说十岁的孩子了，就算是大人受了这样的打，那也是会疼得叫唤，可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见常嬷嬷愣住了，竟然还笑问道：“怎么了？”

常嬷嬷立马换回严肃神情说话道：“犯了错被责罚，你竟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说着，手扬得更高，正欲狠狠打下来，却听见一声疑问：“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走进来了。

众人纷纷福身行礼。皇帝神情甚佳，抬手让众人起身，却更奇怪的是，当他看向向晚棠时，脸上的笑意欲深了。

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太后：“棠儿为何跪着？快起来吧。坐。”

说罢，云晏城继续道：“若非与秦少将军谈论一番，朕要找到你，还真得花一番功夫。”

向晚棠是低着头，笑笑不语。

见太后等人疑惑，云晏城笑道：“你们竟是不知吗？那场上最后一箭，便是由棠儿射出。我大云国出此人才，可真真是上天眷顾。棠儿，你何时有这样的能耐，连朕都不知？”

“深居简出，又难能见到父皇一回，不止父皇，就是连各位娘娘们都不甚知晓。”

话虽是这么说，给所有人都留了体面，但云晏城还是听出了里面的不对劲，心里明白小棠大概是被孤立了。

他看到了常嬷嬷手里拿着戒尺，想到刚进门的时候常嬷嬷是站在向晚棠面前的，因此又问道：“常嬷嬷为何拿着戒尺？”

太后朝皇帝靠近，轻声道：“便是小公主拉着秦少将军说话，耽误了他上场才误了事儿，犯了错，正责罚着呢。”

“这事儿秦少将军已经与朕道明了，是秦少将军欣赏小棠，与她交流武学之事，不留神误了时辰，自然怨不得小棠。”

想来秦启上场晚了误了事，也是要与皇帝认错的。原来他是这么解释的，还是给五公主留了脸面的。

太后听了这话，当即换了脸色，笑问向晚棠：“原是如此，那你应该说清楚些才是，就不必有这样的误会了。”

“见太后娘娘没有要深查此事的意思，大抵是认定我犯错了，再多言，也只会惹太后娘娘更生气。”

像是在说自己的无可奈何，又像是在说太后的草率行事。

这一句话出来，在座的各位都各怀心思。大约是觉得这个小公主不懂事，不够聪明，这么说话会惹得太后不快，又或者是觉得她不够孝顺，明里暗里地顶撞太后。

但实际上是，如果要给太后留体面，那么向晚棠也就不会这么说了。至于说孝顺，那要按辈分算，她该被叫祖奶奶，谁该孝顺谁还不一定呢。

“好了，你皇祖母也不年轻了，难免地有所忽视，你也要多体谅。”毕竟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又是收养的孩子，实在不好深究，因此云晏城只轻轻带过，又回到原本的话题：“往日朕政事繁忙，对你多有忽视，日后若得空，朕会多来看看你。”

说罢他抬头道：“小棠宫中无生母，你们都且多照顾着些。兄弟姐妹之间也要多来往。”

下边便都应着是。

正巧云晏城瞧见了云岚身上衣服的锦缎与向晚棠身上的十分相似，心中了然道：“锦贵妃最是温厚仁慈，知晓善待小公主。后宫之事交给你，朕很放心。”

“能得皇上信任，是臣妾的荣幸。”

说罢，她还看了一眼在角落的皇后，只见司微面上没什么神情，低着头不曾与皇帝相看。

皇帝也像是故意错开她的视线，不去看她。

锦贵妃心情甚好地坐下。只要帝后之间还有嫌隙，那么有利的一方还是她。

仔细想想，云岚跟小公主打好了关系，倒也不是全无好处。再者，现在看来也不需要她去充当恶人了，乔昭仪和五公主看着是颇有些心思呢。

别人看不出来，但她是知晓的。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做事也是一样的小家子气，堂堂公主竟上赶着找秦少将军，人家秦少将军不想撕破脸，也觉着这事儿尴尬不好说，她们娘竟还沾沾自喜起来，真是不知有多丢脸。

虽说锦贵妃瞧不起乔昭仪之辈，可还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的算计确实是成功的。

“棠儿，今日你可是展现了我大云风范，立了功劳。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向晚棠只稍微略过五公主一眼，屈膝道：“众皇兄皇姐皆已入太学习文学武，小棠……也想去。”

这一眼看得云若霜心头一跳，回想起拿走她手中弓箭时，她说过这弓箭迟早会回到她手中的，因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她该不会提出想要拿走她手中弓的要求吧。

竟是没有，云若霜松了口气。

向晚棠有过趁着这个机会揭露云若霜的想法，可回想了至此她的经历，皇帝不一定会相信她，如果云若霜眼泪一掉，可怜巴巴地诉苦，她怕是又要平白背锅。再说了，就算皇帝信了她，也会因她故意挑起争端而不悦。

还不如换个对她更有用的要求。

果不其然，皇帝欣然应下：“年岁不小了，确实该入太学了。允！”

前世在学堂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但现在时代变了，许多东西还需新学，因此也不可落下。

年岁尚小，学的课业也还尚且简单，向晚棠深知出尽风头不是好事，因此在那次射箭惊艳全场后，安静了许多时日。

能去太学后，云岚像是比她还高兴似的，往日里她本不爱上学，三天两头地找借口不想上学，让锦贵妃好生苦恼，可自从向晚棠也能入太学后，云岚每日竟不再赖床，自觉起床洗漱，而后迫不及待地找上了向晚棠一同入学。

不得不承认，自从云岚与小公主交好后，云岚确实让她省心了不少。唯独在维护小公主这件事上，实在倔得很。

但若小公主能安分守己，不去针对三皇子，锦贵妃也可以不去与她多计较。

因此长期下来，双方都相安无事，向晚棠倒还有些诧异锦贵妃没再找她茬了。

这太学不止只有皇子公主，也有世子贵族等。秦启已然十八，自然是不与他们同窗的，多在校场演练，就是太学里的那些武艺学习，于他而言也是没必要的。

可是最近不知为何，这位秦少将军，竟然令众人费解地常去太学习武。

本着女子应矜持自爱的道理，云若霜虽心系秦少将军，但也并未过多纠缠。而在某次跟随老师学习射箭时，秦启却主动朝她看了许多次，她不由得心中紧张，连动作都比以往认真了些许。

只是射出的箭还是不尽人意，偏出了许多。

但在另一边，向晚棠一箭射出，出了不错的成绩，值得赞叹，但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于是秦启的视线便被吸引而去，向晚棠微微叹气：“果真还是不擅长的。”

秦启难免调侃道：“这若就算作是不擅长了，可叫别人怎么办？”

“距你的身手还是差了很多。唯独射箭使我学得十分费力，自然是不擅长。”

向晚棠说着，又拉开了弓，秦启同样也拉开了弓。

射出之后，向晚棠前方的箭靶中心上，竟中了一箭。向晚棠无奈地看向身旁的秦启，后者只轻轻一笑。

这些云若霜看在眼里，神情难免黯淡下来，她身旁的云纪逍有所察觉，当即询问道：“五妹妹怎么了？”

云若霜摇摇头，又恢复笑颜：“没什么，只是看见小棠妹妹实在厉害。我却是不行的。”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一难过，云纪逍当时就急了：“说什么呢，她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家，日后怕是个悍妇，嫁不出去呢。”

云若霜被逗笑，又嗔怪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

云纪逍听了只哼一声，说：“她才不是我妹妹呢，一个宫外来的野丫头，给我当女使都不够格。”

“好啦，”云若霜又道：“你这么说，小棠妹妹又该不高兴了。”

“我还会怕她么？”云纪逍拉开了弓，嘴里嘟囔着：“害了我母亲，迟早让她从宫中滚出去。”

射箭练习完毕之后便下学了，向晚棠并未久留，一下课便走了，秦启本欲同她说点什么，只能作罢。

转头正好看到了云若霜，思索片刻后，便上前问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