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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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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澜上前,正欲踮起脚,却瞧见他竟然微微一低头,玉冠正好倾下来。

她娴熟无话地整理,双臂也不必抬得那么酸累。

她体贴入微,轻声问:“渴了吧,我去给您倒口热茶。”

宋闻淮解开衣领:“不必,我自己来。”

珐琅八角宫灯捧了一汪火亮,透过翠色的窗纱,给他的侧脸拂上一层光辉,他的棱角线条好像也柔和一些。

好像只在这个时候,他才是有温度的。

孟澜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生了一对很好看的凤眸,神光深邃,涌动比夜色更深的情绪,高山白雪的冷感,与生俱来令人敬畏。

她心跳得快了一拍。

宋闻淮淡淡问:“在府里时,没有见你手谈过。”

她牵起嘴角:“旧时的玩意儿,嫁了人之后渐渐不喜欢了。”

她的声音比羽毛还轻,手脚也轻,孟澜伸手环过脖颈,勾了那根绦带。

玉白手指灵巧穿梭,系带软软地垂在他胸前。孟澜的指尖不慎滑落他的脖颈,触感温热、细腻。

她关心说:“都督少喝一些,酒气烧心得难受,对身子不好。”

公主十分欣赏孟澜的棋局,宣召她入内室,他坐船送她去洲心。

游舫随行的还有几对年轻的仕宦夫妻,有说有笑,抚琴掷壶。

大抵少年夫妻都这样热闹。

气氛到了他俩这里,倏然暗冷下来。

孟澜旧日的寒疾复发,膝盖像扎了绵密的针,筋骨疲乏松泛得提不起力气。

她轻轻咳了几声,只能靠在毡枕上缓解一些。

她脸色苍白薄明,像一只易碎的雪瓷,病气添了三分惊心动魄的美。

大夫曾说女子染了寒疾是最棘手的,不利生育。

好物如彩云易散,让人生怕她是画屏里描绣的精致式样,轻轻一扯便坏了。

青函心疼地攥紧掌心,恩爱都是旁人的,小姐这个年纪的女子,合该享受夫君的疼爱,被人好好地呵护。

宋闻淮这种门阀公子,感情淡薄,理智到无懈可击。

在他们眼里,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三六九等,不过一个利字。

成婚两年,他们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下了船,她一伸手,正好搭上他递过来的手掌,孟澜怔住。

宋闻淮眼睫下清晰倒映出她的脸庞。方才菩萨断臂的事,他听蕴黛提起过了。

若是旁的女子,早就在夫君面前哭闹开了,非寻个道理不可。

这一路,他也等着听她说那些委屈。

可是孟澜……她好像不在意,看着柔弱温柔的样子,美得让人担心,禁不起一点碰,其实骨子里最倔。

不会落眼泪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安静地坐在那里,除非他主动问,不然,她不会开口。

有时,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天地,棋盘上才能听到她的心里话。

宋闻淮觉得她很像儿时祖母妆匣的翡翠,若无人在意打理,也会渐渐黯淡。

游舫垂下五色琉璃络子,微微晃动。漆黑夜色应和了几颗遥遥的风灯,麟光碎金。

女官簇拥一位孔雀雪翎裘的高贵女子,那便是永淳公主。

夜色中,她仅露出一张白净侧脸。眼眸像浸了水的蓝玉,莹莹流转,像永远含了笼烟似的泪光。

永淳公主是与临潼王一母同出的妹妹,自小相陪在北地的军帐,受尽苦楚,原有极深的情谊。

与其说皇兄的荣宠,这些随侍的女官,更像来监视的耳目,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宋闻淮谦敬地行礼,唤了一声:“表姑。”

公主的蹙眉顿时舒解开,嘴角浅扬:“外头吹了一点雪,你们快来坐下。”

永淳公主病了这六年,只有宋闻淮来侍疾时略欣慰些,往往那段时日精神振济。

外人也不知永淳公主为何如此喜爱宋闻淮。

宋闻淮身为天之骄子,大渝最璀璨的年轻人,长辈喜欢也是应该的。只当宋闻淮与她有化不开的血缘,亲人之间的陪伴,或许能聊以慰藉。

“敛川,这回来了京里,迟些再走吧。”

公主目光恳求,又看向孟澜,继而说:“你的妻室家人都在京里,也该好好陪她们才是。”

宋闻淮的礼仪一向挑不出错,只为叫她安心。

“表姑,我这次回来会待上半年,倒是您要保重身体,勿劳心哀神。”

临潼王常同宋闻淮说,有空多劝解公主,安抚她的心事。

宋闻淮轻声问:“我听说这个月,您掉的眼泪比往日多了。”

公主的眼底忽然涌泪,原本平静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呀!”

她强忍着语气的微颤,低下头:“可是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月……是他的生辰……”

宋闻淮起身去扶:“是敛川不好,惹了表姑的伤心事。”

公主用帕子抚了抚眼角,过了好一会儿,收拾脸上的倦怠之色,望向宋闻淮那双凤眸。

他的眼底充满了关切之意,让她好一阵恍惚,心底涌现无限柔情。

公主终于带了一丝笑意:“只要你多来陪陪我,我看着你,心里轻松了许多。”

永淳公主中年丧子,悲痛也在情理中。

宋闻淮与那位早亡的表弟仅在幼时见过几面,因不喜他的为人,两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记忆疏浅早已全然忘了。

待孟澜坐下,宋闻淮忽然问起。

“你与公主当年同在泉州,不知有没有见过。”

孟澜一瞬间的怔住,他问什么,她便如实相告,客气有加地笑了笑。

“父亲请安时,在他背后远远地见过公主一两面。”

宋闻淮“嗯”了一声,抚了抚眉心。

“想必你一定见过我那位表弟,他性情八面玲珑,自小便游历南北,我甚少与他亲近。”

孟澜嘴角抿成一线,沉默不语,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的大名,泉州无人不晓。”

任凭谁也料想得到,那位表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两个人又有身份之别,她与这个人不熟也是应当的。

永淳公主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送给孟澜作见面礼。

她抚了抚孟澜的手背,温言说:“一会儿留下来看戏吧。”

公主看上去很喜欢孟澜,宋闻淮心知她那只玉镯,名叫月魄,非比寻常。是有一年她儿子孝敬给她的生辰礼。

水榭上已搭演好了戏台。

孟澜刚走两步,背后有人唤住了她的名字。

她一回头,瞧见一名衣着显贵的失明老者,由小棋童慢慢搀扶过来。

孟澜的神情鲜见一瞬慌乱,很快恢复如常。

方才下棋的时候,恩师便认出了她。

孟澜有心躲他,甚至在他出狱时也不曾迎接,既不愿牵累了他,也不愿落魄受欺的模样,让珍视的人瞧见了替她难过。

曹待诏行动不便,从水榭那边冒夜赶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孟澜面对恩师总有天然的忐忑。他一定不会喜欢她如今的样子。

是她辜负了当年他的苦心。

沉默了一息,曹待诏只是问她一句。

“阿澜,你一路走了这么远累不累,这两年你在宋家,过得开心吗?”

他的语气平静宽和,没有失望问责的情绪,不去聊什么国手,什么局势,仅仅为了关心她这个人。

孟澜一怔,似乎很久没有人问过她这句话,她是不是吃饱穿暖,心里头快不快活。

连她自己,好像都渐渐觉得不重要了。

孟澜的嘴角衔起,哪怕师父看不见,温婉地笑了笑。

“我一切都好,都督不曾委屈过我。”

世事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人都颠覆了原有的位置。

比如她们孟家从清贵的读书世家,沦为人人躲避的犯官。

而从前在父亲手下做事的魏老爷,却扶摇直上,如今已官拜内阁首辅,种种过往在前。

她对于宋闻淮的冷淡,确实难过了一阵,又何必道与师父,增添他的困扰。

时辰不早,她该去侍宴了,曹待诏的声音在她背后温醇响起。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阿澜,你今日下的棋,很好,我眼光不俗,你一直都是我的小明珠。”

无论在棋院还是如今,她一直都被他视作骄傲。

孟澜转过身,嘴角一贯的轻抿,却有两滴清泪从下巴打落。

一旦被人疼爱,这种委屈的感觉,不知不觉被扩大了很多倍,可是一抬头,又恢复了那个温婉的孟澜。

戏台上,锣鼓喧器,胡音渐起。

凤步凌波,眼睑揉一挑稠红,随着愈来愈高,急促绚丽的胡琴声,阵阵哀吟悲戚。

蕴黛翻了翻戏本,问道:“咦,这是一出什么戏?”

孟澜依旧温婉地坐在红酸枝椅上,手臂伏在椅圈,凝神静气,眸光专注地望向戏台。

不声不响,好像坐在了旧日的光影。

“这一出桂堂东,是从北地传过来的戏。”

“崔家长兄早年娶妻沅娘,温和待人,谁知船遇风浪,崔氏两兄弟落水而亡,弟妹抛下儿子,另投高门,虎狼亲戚逼迫沅娘改嫁,沅娘却守贞立节,携侄子安贫度日,后来侄子争气,高中状元,崔家长兄也大难不死,沅娘成了诰命夫人,终于一家团圆了。”

她说完,静默了一息,眼睫似乎毫无变化。

蕴黛笑了笑,抱住了孟澜的手臂。

“嫂子,你不愧是读书人家出来的!连戏曲的典故也信手拈来。”

蕴黛望向大哥,赞许沅娘的忠贞。

“依我看,沅娘这份气节,实在难能可贵,男子也不及,若非她的忠贞,也不会有后来的团聚,可知世间竟有几人能为心上人守寡?不若她那个弟妹,是个贪慕虚荣之人。”

孟澜牵起嘴角,静静笑了笑:“是啊。”

蕴黛原想得到大哥的许可,谁知宋闻淮神色波澜不惊,眉眼冷冽淡漠,睨来一眼。

“世族礼教下,你怎知旁人的原委不易。”

蕴黛一下子被堵了口,忿忿不平地坐回去。

宋闻淮望向孟澜,方才她回来的时候,脸上好像挂着泪光,她是哭过了?

孟澜一声不吭,携了恬静温和的笑意。

他不问,她也不会说。她好像什么事都不会主动跟他提起。

戏才唱了半场,家里遣人匆匆来话。

孟澜抚了抚茶盏的手一顿,倾身过去,莺儿冒出满额头的汗,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姑老爷打着宋家的名义,在庆阳那边贱买良田,惹上了官司,如今……如今让衙司拘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戏曲脱胎自《三娘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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