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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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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省略掉一些床上发生的细节,米斯达把故事的发展从头到尾细细盘了一整遍后,忍不住期待地看向面前的两位同僚,询求意见:

“所以,那个,就是说……你们觉得怎么样?我和她有戏吗?”

默默把【感觉你好像被白嫖了】的真实想法咽回去,乔鲁诺无奈地看向福葛求助。

后者叹一口气,发自肺腑地认真道:

“我认为,米斯达,至少在上班时间里,你应该专注工作。”

赶在枪手恼羞成怒前,教父赶紧把话题拉扯回来,真诚地发表意见:

“你没觉得你们之间略掉了什么步骤吗,米斯达?我认为,至少你可以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她,比如【你很迷恋她】的事实。”

怒意被羞怯压回去,枪手此时又有些退却了,他挠了挠发烫的脸颊不确定地支支吾吾:

“不好吧,我如果真的那样说了,大概率会被她嘲笑的。”

“?没有人会嘲笑情人真挚的表白,”

福葛一针见血地指出:

“如果她真的会嘲笑你,那你们大概率是没戏的。放弃吧,米斯达,差不多当个合格的床伴就行了。”

福葛的话虽然气人,但说得太对了,对得令人心痛。

其实米斯达也认真设想过表白的后果,她倒不至于无情到会给出嘲笑的地步,但很可能会困惑会不解,顶天了也就坐下来语重心长地扯一段他听不懂的深沉说辞来理性分析他的迷恋。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出她会同样深情地回望过来并给出【我也很迷恋你】的答复模样。

往好处想,就目前的发展来说已经很不错啦。

自从赶跑了来刺杀她的杀手后,在教父的助攻下他顺理成章半入驻了4楼,PASSIONE也暗中找出了幕后黑手——‘男爵’的情人与管家——并给予了对方足够的教训摆平了事端,当然这件事的当事人全然不知情,这样才能让米斯达名正言顺地继续‘保护’她。

36岁的枪手也借此机会正式从前线上一点点卸任下来,每天的工作内容也就是带带组织里的新人,在领地上示威般地四处乱晃,晃到下班的点就赶紧往家里跑——往4楼的工作室跑。

推开门——4楼的主人早已默认他会出现,进而学会给他留门了——他就能看到她,偌大空旷的工作室里小到可怜的身影,站在窗边作画。

为了尽快还清PASSIONE的人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金钱支付了一笔不小的费用,‘男爵’管家的嘲笑并非空穴来风,她的经济状况的确比起过去名声大噪的时期拮据了不少,干脆换了个笔名,开始从画廊那里接一些她原本看不上的定向内容订单了。

单主说想要风景画,她就画风景;单主说想要人物肖像,她就画人物肖像;甚至有的单主不懂艺术,只想要名作的仿品,她也就忍辱负重咬牙切齿地临摹那些巨作。

“这不是艺术,也不是在创作,”

她会边画边屈辱地向米斯达抱怨,

“这就是最低等的、用不上脑子的苦力活。”

一旁在hei.,.帮日常就是不带脑子砰砰开枪干苦力活的枪手同样倍受屈辱,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慰:

“没办法呀,钱难赚屎难吃。至少这种画能卖出去赚到钱嘛——”

承受经济压力的可怜敏感艺术家当即尖叫: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种垃圾都能卖出去,我的创作却卖不出去?你冒犯到我了!”

你看,他们或许并不合适,争吵也还是会发生。

为艺术争吵,为尊严争吵,为不同的观点争吵,唯独不会因为两人的关系争吵。

好在她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加上枪手很擅长甜言蜜语地哄人,所以争吵总是很快结束。

这期间外界对她与‘男爵’过往的关注热度总算褪去,4楼仍旧没有什么访客,但她看上去也不再介怀了,楼上过去替她跑腿的男孩考上大学搬去了罗马,枪手干脆就连带着日常生活一起接手了照顾她的重任,在他的督促下,她变得不怎么酗酒抽烟,饮食作息趋于规律,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平和稳定了下来,连带着过去那些缭绕着她的苦楚悲观气息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除去偶尔无伤大雅的争吵,他们的交流几乎少得可怜,她开始将大把大把的时间专注到创作和思考上,安心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全然不顾屋子里还有另一个性感帅气的意大利邻居。

唯一还能保证情人关系还成立的是,他们仍然会做i,以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频率——每一次毫不例外都由枪手先发起,她在这段关系里的一切都表现得极其被动,却也没有丝毫抗拒地欣然接受了所有。

每当情潮收拢归聚,台灯暖色的光线温柔地照亮那间狭小的卧房之时,米斯达都会有种错觉:

这是他最靠近她的时刻,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两人可以紧紧挨在一起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也可以偶尔展现脆弱,这时她绝不会给予一丝失礼的嘲讽,总是耐心又温柔地倾听并带来米斯达所需要的‘平静’,然后再无情地把他踹下床,说:

“今天轮到你睡地板。”

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又或者床铺上时,他总会思考,过去从未有过的思考:

这会是爱吗?他希望是,可又清楚远不到那种地步。乔鲁诺说的没错,这仅仅是一种【迷恋】。

那她呢?她又是否【迷恋】他呢?

米斯达沮丧了:

她显然不会【迷恋】任何人,她只是放任接受了他的存在,像不喜欢猫的人善意地收留了流浪猫,任由猫进出自己的住所,但并不会对猫表示丝毫喜爱和关怀。

相比于爱人,她更多的还是在用爱艺术品一般的目光在看待他。

……因为她本就是爱艺术追求艺术胜过一切的人。

她会给他常人所没有的优待,同时也在小心地保持着自我独立,仿佛竭力证实她并不需要他。

但米斯达迫切渴望被需要!被小自己很多岁的年轻可爱情人依赖!

于是他开始尝试打破她的‘规律’来确定自己的特殊性,并在之后每一天相处的细微末节里努力寻找他被需要着的迹象:

她会跳下楼来吃他做的饭,她不见任何访客却唯独给他留门,她在亲吻时甚至会伸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可她也会皱眉责怪他打扰她的思考,她会专注于作画而不理会他的撒娇,她还会在亲热后无情地把他踹下床!

真是可恨!可爱!……但又可恨!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们明明已经如此亲密,至少相比起其他人,他可以称得上是最贴近她的存在,而有关于她的一切仍旧是谜,无法捉摸的谜,却也让枪手更加沦陷其中:

恋爱的多巴胺不就是在这样暧昧的揣测中生成的么?

那些飘忽的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是折磨的,却也在每一次被证实和确定后翻了倍的甜蜜。

“所以说她喜欢我吗?喜欢为什么不说出口呢?她不喜欢?不喜欢干嘛又愿意跟我上床……呜呜呜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嘛!可是越是这样越上头又是什么道理——”

日常在教父办公室里开恋爱座谈会的米斯达把所有与艺术家相处的细节尽可能地描述出来后,眼泪汪汪地转向两位无语的金发同僚开始寻求帮助。

乔鲁诺首先带着一脸【我很后悔撮合你俩在一起】的表情悲痛地宣布:

“你完完全全被她拿捏住了。”

“没有!她才没来拿捏我!”

枪手生气地为自己辩解,下一秒又陷入某种不知名的甜蜜忧伤地叹息:

“有时候真希望她能认真起来试图拿捏我呜~”

福葛咬牙切齿红着眼瞪着教父办公桌上那堆待处理的文件,犹如被勒住的猛犬急迫地想要扑咬敌人,耐着最后的性子质问:

“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开口问她呢?”

“我才不问,那太俗气啦,而且也太卑微,”

米斯达为自己定义的‘成长’不仅得意:

“我要等她自己说出口来。”

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18岁的他必然会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头破血流也得问出个答案;但如今他受到她的影响,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把很多话压在心里,更多地是去观察。他大抵已经过了追求快餐式爱情的年纪,热烈直白的激情不适用于36岁的枪手,至少目前阶段他很享受这种步调缓慢平淡如水含蓄内敛的陪伴式温情。

总而言之,就是拖长战线,慢慢在这段甜蜜又苦恼的关系里耗呗。

那边被教父强行按着才没扑过来的暴躁福葛都快吼起来了:

“那你到底还想怎样!?”

“……想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QAQ”

“更进一步?睡都睡过了?还想进哪一步?结婚吗????”

“不是啦,就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变得更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现在总觉得还是不够甜蜜……”

这一次抛出问题后,房间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米斯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失望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老光棍:

“哦不好意思,忘记了,你们都没对象。”

4秒后,PASSIONE的教父办公室里传出了福葛的咆哮:

“【Purple haze】!!!!”

☆☆☆☆

——“米斯达,你可以考虑送她礼物。”

赶在【黄金体验】救命地把枪手扔出办公室之前,教父随口如此提议。

对啊!礼物!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不喜欢出门,约会是不太可能了,但甜蜜的礼物可以有,来自于他的礼物会被摆放在4楼室内,提醒着他的存在。

可是送什么好呢?送什么才能受到那位挑剔艺术家的青睐呢?

令人苦恼的问题最终在某次任务出行时被轻松解决了。

那天下午米斯达刚好带着手底下的新人们去领地收拾一帮捣乱的混混,他如今不怎么亲自下场了,站在街边望风的无聊功夫就瞥见了街对面的家具店摆放在橱窗里的那一套黄色沙发——简直就是把【送什么】的答案直直塞到了他眼皮底下嘛。

那是个小众轻奢的意大利家具品牌,近些年因为手工转工厂制作成本降低而价位逐渐亲民,能放在橱窗展示的不是新品就是热门款,售价属于稍稍让枪手肉疼但出于生活品质也尚在考虑范围内的地步。

他原先是打算买给自己的,可想到了4楼工作室大片空旷的地板,顿时改了主意。

黄色,米斯达喜欢黄色,无论是黄色小说还是黄色沙发他都喜欢(。)。

乔鲁诺和福葛的发色就都是黄色的,替身小人们的颜色也是黄色的,更重要的是那位小艺术家,他可爱的小情人,也有一头金黄色的漂亮的卷发。

更何况当场付款买下沙发,家具店还附赠配送服务,他可以直接搭乘运送沙发的货车一起回到公寓楼。

一切都预示着这份礼物的合理性。

当米斯达带着搬运工人推开402的大门时,她正靠在窗边绘制一副巨型的百花大教堂风景画——她对于近期这种订单创作早就摆烂了,正愁眉苦脸地捧着一本旅游杂志,照着彩页上的照片敷衍地勾勒教堂穹顶,听到不同于往常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露出了惊恐不安的神色,大声质问:

“你们要做什么?!”

瞧啊,这就是他胆小又敏感的艺术家情人——米斯达当即怜爱地快步走过去像房间的男主人一般安抚她,安顿完沙发送走了搬运工后才解释:

“我买了沙发。”

“你为什么要买沙发?为什么要放在我的屋子里?!”

她放下手中所有的东西,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似乎他带回的不是新沙发,而是吃人的怪物。

米斯达突然有些伤心了,像每一次没能证实自己特别那般伤心,并怀疑是否将要有一场激烈的争吵就此发生,他本可以解释,解释说这是礼物,送给亲密情人的礼物,但他没有,赌着气去争辩:

“我为什么不能买?我在这里待的时间比在楼下还要久!你这里只有椅子,坐久了硌得我屁股好痛呜!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可以舒服休息的地方而已嘛!”

她吓到了,不敢说话地开始焦虑踱步,有那么几秒钟米斯达觉得她可能都要去开瓶酒了,她才停下来,软下语气道:

“好吧……我能看看吗?你买的沙发。”

能!怎么不能!

原以为的争吵被遏止,米斯达又高兴起来,不安且期待地揭开了沙发的包装,在看到那刺眼夺目的黄色时她似乎没能忍住皱了下眉毛,但很快松开了,委婉又憋屈地小声问:

“没有……就没有其他颜色可以选了是吗?”

米斯达撒谎说没有了。

然后他把其中单人座的沙发往窗边的位置拖过去,再回过头来干脆抱起她,让她陷入到柔软的坐垫里去感受意大利家具的精妙之处。

看着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柔和,他忍不住欣喜道:

“还不错,对吧?你看,你以后可以窝在这里看书,这不比坐硬板凳要舒服多了嘛?”

“……是挺舒服的。”

她终于松口了:

“除了颜色,沙发还是不错的,我很喜欢。”

她喜欢沙发!

四舍五入等于喜欢买这个沙发的米斯达!

真好呀——今天又为【她也喜欢我】挣了一分的枪手开始沾沾自喜。

☆☆☆☆

再后来她敷衍完了那幅百花大教堂的画作,换了一笔不算少的劳苦费,竟然就直接将那笔酬劳全部塞到了米斯达的手里。

米斯达不安地握着那叠厚厚的钞票,惶恐不安:

“这是要做什么?!”

“买东西,”

她理直气壮地命令:

“买,像那个沙发一样的东西。因为你很擅长花钱,你很会买东西。”

好消息!她认可他了!

坏消息……她大概也察觉到了他想送礼物的意图,并巧妙地用自己的方式回绝了。

真是令人高兴又沮丧。

但米斯达还是买了,尽全力花光了那叠钞票,4也终于如他所愿遍布了他存在的痕迹。

漂亮花哨的剪纸花落地灯,适合收纳各种杂物的漆黑置物架,米黄色复古美纹墙纸,地板换起来太麻烦,那就盖上一层柔软舒适的羊绒地毯……以及靠着入口摆放的榉木五斗橱——从二手古董店里找到的,也是所有新添置的东西里她最喜欢最满意的一件。

她总是喜欢那些老旧的、有年代感的东西,排斥米斯达强行为她换上的指纹密码锁以及全自动烘干机(米斯达:内衣阴干真的很容易滋生细菌!)。

她坚持自己的观点:科技是侵蚀人类文明的敌人。

米斯达:“……可是科技真的很便利,还能节省不少时间成本。”

“我愿意花时间和成本!”

她争辩:

“人们在那些漫长的等待中感受与思考,科技缩减了过程,也带走了过程中本可以慢慢发酵的、最天然最朴实的精华!”

米斯达早就学聪明了,他才不去和她争呢,用事实证明一切——把湿淋淋的内衣甩在她面前:

“今明两天都会下雨,用烘干机半小时后你就能换上健康干燥舒适的内衣裤,阴干至少得一天!”

她:“……”

她妥协了:“……烘干机可以留下。”

米斯达还使了点小心机,把那笔采买经费花完之后,他理直气壮地用自己的钱买了一条项链,试图混在其他物件里一起稀松平常地送到她手中。

项链是银质的,十分娇贵容易氧化,洗澡时还得注意取下,价格也不贵,并非什么名牌货,而是在公寓附近的一家精品店里无意间被枪手相中的——原因无它,项链的挂坠是一只可爱的小鸟。

她对项链的评价很简短:有点丑。

但也还是戴上了,非常嘴硬地解释这可以用来挂钥匙,她总是弄丢钥匙——但米斯达知道她几乎都不出门呀!

这之后他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疯狂给她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饰品:

什么面包发卡啦、小飞机发夹草莓发夹章鱼发夹zi弹发夹还有星星和甜甜圈的发绳……她被杀手削断的那截头发他也亲手修剪过,然后趁着她发呆或作画的间歇用那堆乱七八糟的头饰给她编各种发辫发型。

等她照镜子发现时又会发自内心地痛苦:

“丑……真的很丑。米斯达,你的品位实在令人堪忧。”

……然后顶着一脑袋的饰品愁眉苦脸地继续创作。

而后枪手会心满意足地滚进教父的办公室,无视福葛当着他的面带上新买的降噪耳机,急切甜蜜地和乔鲁诺分享所有细节并感叹:

“可能这就是生活吧,我们开始互相影响改变彼此了……乔鲁诺!你明白吗?她为我改变了!这已经无限接近于她爱我了!”

乔鲁诺:“……”

乔鲁诺:“……你出去。”

☆☆☆☆

米斯达又甜甜蜜蜜地滚出了教父的办公室。

现如今当初撮合他们在一起的乔鲁诺那【你们俩最好赶紧谈一场腻歪死所有人的恋爱】愿望四舍五入基本达成了。

米斯达很满足,哪怕这段关系并不总是很和谐,哪怕他们会起争执会有不同的观点,他仍然很满足,因为一切都很真实,连同那些不完美的部分都真实得令他无法割舍。

虽然他仍会莫名感到不安,那份无法由语言描述出来的不安自然也无法同两位信任的伙伴分享(且信任的伙伴似乎也不想再听他分享了),于是米斯达转向寻求神秘玄学力量的帮助——找到了PASSIONE对门摆摊的街边占卜师。

占卜师是个皮肤黝黑慈眉善目的胖夫人,她甚至都没开口询问南意枪手的烦恼,径直覆着他的双手神叨叨地摸起了水晶球,摸了将近4分钟,摸到米斯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揩油了的时候,对方才准确占卜出了他想要咨询的苦恼。

“这是一段非常美妙的关系,”

占卜师神色柔和地在他惊喜羞怯的目光中缓慢开口了:

“你们看上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但融合在一起却意外和谐,她是你渴望的,你也是她需要的……”

——她需要我!

米斯达正要高兴,谁知占卜师话锋一转:

“非常微妙呢,先生,这段关系甜蜜却也折磨,而且最终会结束。没有争吵,非常平和圆满地结束。”

听到这里,他都做好情绪铺垫准备开始伤心之际,占卜师一个大喘气,又把话接上了:

“不过别担心,还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她的能量负面但也温柔,感觉上是个被动的等待者,所以最终结束的选择权握在你的手中,你是那个决定是否要继续还是结束关系的人。”

——都要结束关系啦!选择权在谁手里重要吗?这能算得上什么好消息?!

米斯达好气,付了44欧元的咨询费后就更气了,当天回到4楼就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听完,表现得无比平静,也没嘲笑枪手迷行的自扰之举,仅仅是淡淡的评价:

“占卜师说得没有错。”

“没有错?哪里没有错?你就是想和我分开了是不是?!”

“我没有,”

她的态度都算不上辩解,只是平静地叙述:

“我很习惯且享受目前发生的一切,但你要承认一点,米斯达,那就是每一段关系无论多美妙,最终都会结束的。人们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在无限接近于离别。或因观点分歧,或因天灾人祸,或因生老病死……”

他想反驳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极观念,想反驳说难道不存在吗?无论发生什么都阻隔不了的两个人?

既然选择权在他手里,他就能去抗争啊!

和那股宇宙恒定的与人对抗的能量抗争,和所有意图分开他们的能量抗争。

如果他们争吵,他可以妥协退让;如果房东要他搬走,他也能想尽办法留下。除非现在他们之中某一个人突然得了绝症暴毙又或者出了意外比如车祸身亡……他再也想不到其余分别的可能性了。

所以只要她相信他,他会去和命运中注定的苦难与别离抗争,杜绝再度面临18年前的痛失,那么这一次除了生死,将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

……可是她太过悲观了。

桌上如果摆放着半杯牛奶,

那米斯达绝对会是乐观的那个:看啊,还有半杯牛奶在呢!

悲观者:唉,只剩半杯牛奶了。

而她呢?她讨厌牛奶,把牛奶倒了还得洗杯子,洗杯子可能还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比如打破杯子割伤手流血……

她会把事情想得很糟糕很糟糕,拒绝相信幸运降临,不抱期待以避免失落。

占卜师有一点没说错,她被动地直面一切不幸,她的抗争就是平静地去接受。

她真的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到米斯达有了落差感地难受起来:

……不是、在他努力想要尽可能延长这场相遇的同时,她怎么就这么淡定地在思考分别的事啊Q口Q)!这就是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的观点碰撞吗?

“你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终于忍受不了地问出口:

“你就告诉我,听到占卜师说我们会分开,你……你就不难过吗呜QAQ一点都不难过吗?”

她露出头疼的神情伸手浮夸地去扶额:

“你才是,为什么想那么远的事?而且占卜师不都说了吗?最终的结束会很圆满平和,或许有一天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就会选择告别。比起难过,我更好奇这段关系会因为什么而结束——毕竟我的人生安全危机解除了你都没离开,人们总在试图从我这里获取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你、你怎么知道‘男爵’遗产的事已经解决了的?”

“猜的,PASSIONE不太可能会安排你这样的人手在我身边浪费如此之久的时间……以及你真的很好懂,米斯达,我真没想到从hei帮的人嘴里套话会这么容易。”

好气呀!他根本就说不过她!而且更气人的是:

她默认接受他的靠近,只是好奇他们未来分别的原因?还有比这更不浪漫更讨人嫌的嘛?!

这时她回过头,兴许是捕捉到了他的不满,总算妥协似的转移了话题:

“别纠结了,过来看看吧,我画出了点还不错的东西。”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应邀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她面前摆着4幅方方正正的小型画作,4幅画的都是窗外保罗圣方济教堂的主殿穹顶,分别是晴天、雨天、黄昏与夜晚时的同一角度。

“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她坐在那里,转过半个身子歪头看他,仿佛很认真也很期待地在等待他的意见。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稍稍安抚了枪手,他也就放下了刚才不愉快的谈话来回答她:

“当然好看呀,教堂本来就很好看……当然你画的也很好看,唔……我是不怎么懂啦,就是觉得颜色很漂亮,画面也很有……很有感觉,很艺术,很美。”

她一直不说话,一直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看着他,他只好磕磕巴巴不停胡乱地夸,夸到最后实在没词了,只好求饶:

“真的很好看嘛T_T)你别指望我说出什么有深度的分析来,我就是很肤浅,也不懂艺术,反正看起来好看就是好看。”

她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可能今天心情好吧,竟然罕见地舒展五官冲米斯达笑了起来,笑得还特别好看,然后耐心道:

“没关系,不用分析。我说过的嘛,作品不需要理解,欣赏就足够了。米斯达,至少在单纯的欣赏这一点上来说,你做的很好。”

——呜!她夸他了耶!

——盖多好棒!盖多真是好孩子!

虽然她夸得有点生硬,虽然他被夸得也有点云里雾里,但这都不能阻止枪手脑袋里的自己变成可爱的小狗扑到女主人的怀里欣然享受赞美。

反正他看她心情好,他也高兴,顺口就问:

“那这些画,你打算卖多少钱?”

“这些画是练习,我不打算卖。”

“不卖?那你要留着嘛?”

她挪开目光,抿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解释了一长串:

“通常是留着的,我不喜欢把作品送人,一来这样做会有损我创作的价值,二来……如果对方不主动开口索要,强行送画是会给人添麻烦的。”

“哈?”

米斯达没懂,随口应道:

“不送就不送呗,反正那么好看的画,自己留着也好。”

话音刚落,她就猛地抬头瞪了过来。

米斯达被莫名其妙瞪得有点害怕,连忙找借口说到点了该做饭啦就赶紧逃回了楼下厨房。

谁知没多一会儿,她也砰地一声从楼上跳了下来,板着脸一声不吭地钻进了窗户。

“你这么早下来干嘛?”

米斯达奇怪地看她,

“我刚开火呢,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开饭的。”

她没理他,坐到了餐桌边。

一直到饭菜全部都端到桌上了,她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吃饭,就是瞪他。

“你……你怎么啦?生气了吗?为什么呀?”

米斯达一头雾水: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嘛?他到底哪里做错又惹到她了啊呜。

“我不喜欢把作品送给别人,也从来没有把作品送给过别人。”

“?”

“除非……除非对方主动开口索要。”

“????”

“你……”

她对于眼前人的迟钝气无可气,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尊心作祟的拿乔,失落伤心地问:

“如果真的认为我画的好看,为什么不想要那几幅画呢?”

……

…………

………………

……………………不是吧!?

脑袋空白了大概4秒后,米斯达回过神来,慌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张到嗓子冒烟地喊了出来:

“我想啊!我当然想要你画的画嘛呜呜呜呜呜QAQ想要!非常想要!送给我!求求你了!把那几幅画送给我QAQ”

☆☆☆☆

她: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

米斯达感动到要哭的同时不忘拼命解释:

首先……那是4幅小画。4幅!

其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么漂亮的画自己能挂在哪里——他的房间墙壁上贴的都是性感女星以及电影海报,怎么看都不合适在中间插入几幅充满意境美感的风景油画。

她叹气了:

“我懂你的意思,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要我的画,毕竟我画的那么烂,也没人愿意出钱买,根本一文不值,还不如艳星画报来得有装饰性——”

米斯达只有一个感想:艺术家作起来是真的会死人的。

他当即饭都不吃了,拉她起来参观自己住所的每一个房间:

“你看嘛,你看挂哪里合适,我现在就把画挂上去!”

挂了。

最终还是挂了,一副挂在面对着餐桌的墙壁上,另外三幅并排取代了米斯达卧室床头的三张美艳女星画报,让这间屋子里的艺术细菌顿时拔升到了一种过度饱和的地步。

“你满意了?”

他看着她把最后一幅画稳稳当当地挂到了挂钩上,这样问。

“满意了。”

她点点头,嘴角不经意地透露出一丝微妙的弧度。

“行,那你吃饭去吧。”

“?你呢?你不吃吗?”

“你别管我,你去吃你的,我有个电话必须现在打。”

艺术家高高兴兴地回到餐桌边开始大快朵颐,米斯达迅速鬼鬼祟祟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再也按捺不住地掏出手机拨通了教父的电话号码,并赶在通话开启的第一秒压低嗓音喜极而泣:

“乔鲁诺呜呜呜呜呜你听我说!是双向奔赴!是双向奔赴没错了!她把她亲手画的画送给我了!一送就送了4幅呜呜呜呜呜她真的好爱我!就像我爱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总要有人受伤,那为什么不能是乔鲁诺和福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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