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许嘉闫用了什么手段，那天之后，贺翠微消停了很久。

顾玄酒高高兴兴搬了新家，偶尔出去和那几个人见面，更多时间是在处理和贺翠微的财产分割问题。为免后患，她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贺翠微这些年的花销，随后发现比起cake给贺翠微花的钱，这笔钱不过九牛一毛。

cake看到账单的时候，沉默了很久。对于生活中的各项开支，她们俩AA平摊，所以这部分两人的花销几乎持平。花销差异主要体现在礼物和节假日消费上。她总共收了贺翠微14份礼物，一年两次，生日一次，过年一次，均价不超过两千。但她总共送出了112份礼物，均价五千上下。

顾玄酒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般富有。她捏了捏眉心，起身翻找那些礼物的发票。cake有记录恋爱日常的习惯，这些礼物于她而言，都是爱情的证明。分手之后，顾玄酒顺理成章继承了这堆恋爱遗产，于是这些爱情证明全变成了欠条。

snake缺德道：“笑死我了，贺翠微那种态度，我还以为她给你花了很多钱，结果居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cake：“……”

别说了，羊要后悔死了。

“平均每年送掉两个月工资，唔……谈恋爱嘛，也算合理。”

话虽如此，顾玄酒还是免不了心疼。她单知道cake倒贴了很多钱，却没想到cake居然能倒贴这么多钱，她越往后看越觉得荒谬，开始几年两人的送礼频率基本一样，从第四年开始，cake开始疯狂送礼，礼物越来越昂贵，但贺翠微的礼物却越来越敷衍。

换句话说，贺翠微出轨的那几年恰好是cake送礼物送得最勤的那几年。

顾玄酒突然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贺翠微出轨了吧。”

cake微微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出轨的事情，我只是感觉到她对我的爱意在不断减少。我不知道怎么挽回感情，咨询了很多人，他们都说礼物是最好的感情粘合剂。”

“说句不好听的，成年人，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不存在钱给A爱给B的情况。”顾玄酒只觉得自己给贺翠微的那份合同要价过低，她捂住心脏，痛心疾首道，“付出和收益长期不均等的时候就该果断抽身，你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应该连夜逃离而不是继续无意义付出。哎呀……你简直是我暴富路上的绊脚石。”

“爱和钱可以分开，虽然她没怎么为我花钱，但和她在一起那几年，我真的感受到了很多很多爱。尤其是开始几年，她给了我全部的爱。”

顾玄酒幽幽道：“比起得到所有的爱，我更愿意称之为利用有限感情对你进行的有预谋的道德绑架。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承担所有家务自己每天躺在沙发上当大爷了。”

cake怔了怔，嗫喏道：“她之前愿意分担家务，只是后来工作太忙了。”

顾玄酒一针见血：“你工作就不忙？”

cake不说话了。

顾玄酒叹了口气：“傻子，这不叫爱，叫驯化。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个付出一点虚假的爱就能得到的几乎全能的保姆，而不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除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精神内耗，她只提供了虚假的情绪价值。只要舍得花钱，这种情绪价值哪里都是，没必要为此委屈自己。”

“白天有无穷无尽的工作，晚上有无穷无尽的家务，我真的过够了这种生活。你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分明是在做慈善。”

“我还是觉得恋爱的时候双方的付出应该均衡一点，不管是情感还是利益，可以稍微多一点，但不能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平衡。”

cake默了默，只觉得顾玄酒这般想法很难找到合适的另一半。想到这里，她不免又叹了一口气：“恋爱中的人是不会计较个人得失的。”

“如果爱情一定要牺牲自我利益，那我情愿孤寡一辈子。”顾玄酒将账单合上，愤愤不平道，“可恶！我这些年没能发财，绝对是因为贺翠微坏了我的财运。”她将这些账单装进一个大相框里，又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挂上。

cake：“……”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觉得上面的每一个小数点都在提醒她昔日的荒唐。等到顾玄酒满意地点点头，她才双手颤抖地去摘相框：“要不我们还是把钱要回来吧。”

“没有必要。爱情就像股票，稳赚不赔是少数，我遵守愿赌服输的规则。”

顾玄酒迅速收回手，眼眶却不自觉落下几滴眼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让cake产生了误解，为了眼睛健康，她叹了口气，口是心非道：“其实也没有很多，只是我觉得花在她身上不值得罢了。”

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害怕贺翠微会借着还礼物的由头反复纠缠。

随着omega副人格的逐渐消亡，cake的记忆逐渐成为顾玄酒的记忆。以第一人称视角看完cake和贺翠微的爱情故事后，顾玄酒想到贺翠微就会想到无穷无尽的家务活和无处不在的道德绑架。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继续和贺翠微纠缠下去，顾玄酒原本计划好的复仇计划全部搁浅，打算悄无声息斩断所有经济往来后就彻底远离贺翠微。

——

今天约的人是姜若璇。

因为姜若璇爱迟到的毛病，顾玄酒比平时多睡了十分钟，故意掐点出门，结果坐在约定地点的人是许嘉闫。

顾玄酒松开门把手，礼貌地点点头，随后迅速变脸面无表情地转身便走。

好你个姜若璇，知道我不敢和许嘉闫单独相处，还把我往火坑里推。

许嘉闫快步上前牵住她的袖子，欲说还休地盯着顾玄酒看。顾玄酒垂下眼眸，只恨思虑不周，没穿短袖。她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活像是半夜两点被老板叫起来写报告的倒霉社畜，散发着浓郁如实质的怨念。

许嘉闫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姜小姐有要事在身，正好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许嘉闫说得坦荡，顾玄酒却不免气闷，阴阳怪气地轻哼道：“她还是这般喜欢给别人做嫁衣。”

“情势所迫。”

姜若璇当然不会来，落了那么大一个把柄在许溪荪手上，许溪荪能放她出来约会才有鬼。想到这里，许嘉闫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真要说的话，姜小姐现在大概在给溪荪跑腿。”

一句话重创两个情敌。

顾玄酒挑了挑眉，对此持怀疑态度：“姜若璇能有那么听话？”

许嘉闫在顾玄酒对面坐下，没有直接回答，只幽幽叹了口气：“只能说绝大部分的艳遇都不是好事，人总是要为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付出代价。”

顾玄酒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蹙了蹙眉，想说点什么又不太好意思说的模样。许嘉闫鼓励她说出来，顾玄酒犹豫片刻，诚恳道：“早知如此，我就把她们俩排在一天了。”

许嘉闫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笑眯眯道：“其实这样就很好，我和贺小姐、黎温和溪荪都是陌生人，关系不亲近，你也无需担心有人直接撕破脸。”最重要的是，我能和姜若璇达成协议，顺理成章与你单独相处。

顾玄酒却打定主意把许溪荪和姜若璇放到一天，黎愿不会眼睁睁看着黎温与她独处，但许嘉闫能和姜若璇达成协议与她独处。两害取其轻，比起和许嘉闫同处一室，顾玄酒宁愿冒着进omega保护协会的风险和黎温单独相处。

顾玄酒想到消停很久的贺翠微，意味不明道：“独占两天，许医生不免贪心。”

“并非贪心，实在是情势所迫。”许嘉闫慢吞吞道，“贺小姐涉嫌在公共场合猥亵omega，被omega保护协会扣押，我也只是依法办事。”

顾玄酒：“……”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贺翠微终于被热心omega举报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她一边唾弃自己的幸灾乐祸，一边敷衍地摆出一个担忧的表情：“贺翠微应该做不出公共场合猥亵的事情吧……”她咬着唇，努力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冲动，但眼角的喜悦太过明显，喜悦、敷衍和勉强杂糅在脸上，共同呈现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许嘉闫勾了勾唇角：“热心市民黎先生举报的。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两人正扭打成一团，不对，应该说黎先生正拼命与黑恶势力作斗争。”她帮顾玄酒拉开椅子，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给碗具消了毒。

顾玄酒被扑面而来的酒精味上下洗礼，顿时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情。她面无表情地后仰，啧了一声：“……好了，已经知道真实原因了。”

许嘉闫手下的动作一顿，狐疑地抬头望了顾玄酒一眼，确认无异常后才慢条斯理道：“分明是贺小姐深明大义，知晓omega保护协会月末绩效不达标才连夜送来了业绩。”

顾玄酒笑出声：“好缺德啊。”

许嘉闫道：“我一向对贺小姐这般舍己为人的绝世好人心怀感恩。”

“话说回来，你居然真的能关住她。”

“这就得感谢另外一位深明大义的贺小姐，”许嘉闫轻描淡写地把原因带过，“毕竟不是谁都有大义灭亲的勇气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