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翠微倔强地盯着顾玄酒看，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心疼和愧疚。但顾玄酒的表情很平静，让贺翠微生出这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她等了顾玄酒一晚上，从晚上九点到早上九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她预先设想过顾玄酒看到她一夜未睡时的反应，甚至设想了一些肉麻的对白。顾玄酒会为自己的彻夜不归道歉，然后她会装模作样地生气，直到顾玄酒来哄她。

但顾玄酒不仅没有道歉，而且带回了一只毛发旺盛的猫。

在明知道她对猫毛过敏的情况下。

该死。

贺翠微强压着怒气，好声好气道：“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来吗？”

顾玄酒抱着猫进门，将猫放进自己房间，合上门才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昨天在老校区门口看到你了，玫瑰很鲜艳，omega也很漂亮。”她懒得继续跟贺翠微扯皮，索性和盘托出。

贺翠微微愣了愣，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脸上的表情却是如释重负，甚至带了几分解脱。她沉默了一会儿，艰涩地叹了口气：“他是我姐姐朋友的儿子，家长没时间，所以我才过去接她。如果你愿意花时间了解一下我的人际关系，你可能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仗着顾玄酒对她的感情，贺翠微对顾玄酒说着漏洞百出的解释，耍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她以为顾玄酒会像之前一样选择忍气吞声，因为她并没有留下太大的把柄。

为了给自己留有余地，使自己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她并没有和那些omega发生任何逾矩的事情。如果顾玄酒发现了这件事情，她就坦然地给出解释，她只是按照姐姐的吩咐去见一些匹配度比较高的omega，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顾玄酒的事情。如果顾玄酒不肯原谅，那她就想办法利用舆论给顾玄酒施压，甚至可以指责顾玄酒的不懂事。

一个原本可以有更多选择的alpha自愿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守身如玉，放弃了和omega孕育更优秀后代的可能性。在这种不平等的局势下，beta的任何不驯服都可以被无限地放大。

她想得简单，却没想到顾玄酒压根不在乎这件事。顾玄酒只冷淡地笑了一声，打断她漏洞百出的解释：“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红玫瑰代表的是姑姑对侄子的爱，亲吻表达的是姑姑对侄子的亲昵。也许未来某一天你还会告诉我，不负责任的标记只是出于一时好心，甚至得到了对方家长的允许。”

她轻描淡写地点明了贺翠微所有见不得人的晦暗心思，随后话锋一转：“我想，你应该时刻牢记猥亵未成年omega会被判刑这件事情。”

贺翠微不明白顾玄酒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件事情，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后面那句话，开始解释那些出格的小举动：“玫瑰和亲吻都只是常见的礼节罢了，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甚至打开了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给顾玄酒看，顾玄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地上：“我对你那些礼节不感兴趣，只是委婉告诉你要遵纪守法。按照你的说法，法律意义外的关系都是自由的。你当然可以在外面做舔狗，毕竟一个没结婚的alpha是自由的。”

“我当然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愤怒，当一个自由alpha可能会损害一个自由beta的合法权益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不希望猥亵坐牢的前女友成为我在相亲市场上的污点。”

顾玄酒第一次发现贺翠微和之前的多任omega女友均有来往的时候，她觉得无比恶心，但贺翠微却说法律意义外的关系都是自由的，哪怕是情侣也不该对对方的交际圈指手画脚。顾玄酒恶心得想吐，但cake哭了一场之后还是原谅了贺翠微。

alpha最擅长的就是利用beta的心软蹬鼻子上脸，淋了雨生了病再随便说一些非你不可之类的酸话，cake就感动得稀里哗啦。

顾玄酒只觉得恶心，她默默地记住了这句话，心想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贺翠微突然怔住了，她似乎也想起了这句话的来处，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玄酒，脸色越发难看。她不明白原本处于道德制高点打算兴师问罪的自己怎么就这样陷入了下风。

“我对天发誓，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顾玄酒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随后面无表情地摊了摊手，“我愿意相信你们真的只是朋友，但你们感天动地的纯真友情真的恶心到我了。”

话虽如此，顾玄酒暂时没有和贺翠微撕破脸的想法。共同资产还在处理，万一贺翠微狗急跳墙，富二代可以一笑而过，顶多落了个风流名头，她顾玄酒直接人财两空。

思及此，在贺翠微惊慌失措的目光里，顾玄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因为乱搞ao关系进去了，我不会等你。”

贺翠微的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喜的是顾玄酒并没有和她分手的打算，悲的是顾玄酒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深爱她。

她慢慢地捏紧了双手，露出一个很悲伤的表情：“明明我们是最亲密的爱人，你却总是以最深的恶意来揣测我。”

顾玄酒想翻白眼，见过喜欢倒打一耙的，没见过离谱到这种程度的。她只能强忍着恶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矫揉造作道：“如果你足够完美，又怎么会害怕恶意揣测呢？”

没有了分手危机，贺翠微眨巴眨巴眼，胆子不由得又放大了些。她垂下眼帘，还未开口气势先弱了三分：“姐姐夜不归宿也是因为我不够完美吗？”她耷拉着脑袋，十足的弃犬模样，似乎笃定了顾玄酒会为之心软。

顾玄酒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法律意义外的关系都是自由的。你有彻夜不归的自由，我自然也有。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alpha……”贺翠微瞬间提高了嗓门，意识到顾玄酒的反应不对，她强压着火气继续摆出委屈巴巴的样子，“beta怎么能夜不归宿呢？”

顾玄酒垂下眼帘：“好奇怪，你不觉得夜不归宿有错，只觉得beta夜不归宿有错。”

贺翠微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道：“品德高尚的beta才不会夜不归宿。”

顾玄酒学着她的语气，慢悠悠道：“什么叫道德高尚？”

“就因为我是beta，是这段关系中的弱势群体，所以我就必须得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你已经习惯了我的驯服，所以一旦我开始学着你的做派，你就觉得我道德败坏。”

她戳了戳贺翠微的脑袋，笑眯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你出轨甩锅、见异思迁、多次夜不归宿，但因为你是个alpha，所以你依然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虽然我深情专一，只有过一次夜不归宿，但因为我是个beta，所以我是个道德败坏的人。 ”

贺翠微避开了她的视线：“社会对alpha和beta的要求又不一样，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言外之意是她认可了顾玄酒的说法。

顾玄酒被气笑了：“如果道德这般定义，那你可真是我见过道德最高尚的alpha了。”

听出顾玄酒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贺翠微的声音不由得更低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道德败坏配不上你，你不要为了和我这种人怄气去损坏你自己的品行。”

“玄酒，你那般优秀，我除了家世一事无成。我好害怕你会被其他人抢走，在这段关系中，我才是真正弱势的那一方。因为我对你的爱远大于你对我的爱，你随时可以收回这份爱情，但我却不能。因为缺乏足够的安全感，我建立了很多虚假的亲密关系，想借此试探一下你对我的情意。可你不仅不吃醋，反而表现得这般冷漠，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我一样。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alpha，想拥有爱人的全部，可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除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什么都不肯给我。”

贺翠微说了很多话，落到顾玄酒耳中自动简化成一句。

我想PUA你。

先贬低自己暗示自己的一切都是出于低道德，随后又捧高她把她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想让她继续做一个乖巧训从的伴侣。最后示弱，颠倒两个人之间的处境，试图让奉献者继续供养既得利益者。

这套说辞离谱得没边，贺翠微简直把她当傻子一般糊弄。她冷笑一声，刚打算阴阳怪气地怼回去，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她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她身体里真的住了个傻子。

在意识陷入虚无之前，顾玄酒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恋爱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