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从跳楼机上下来时,面色惨白,随意挽起的头发凌乱散在两鬓,与出发时的精致判若两人。她撑着扶栏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
“姐姐,你没事吧?”果果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周末游乐园客流量大,工作人员开始清场。眼前依旧天旋地转,初夏牵着果果,龟速般挪到了出口。
他站在栏杆外,第一时间向她伸出了手。
尽管视线模糊,她还是瞬间认出了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掌。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
“谢谢。”
苏映堤刚在另一侧忙着记录初夏难得的黑历史,压根没注意到席晔。等她赶到初夏身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一秒意会,赶紧牵走了果果,“果果刚才特别勇敢,走,姐姐带你去买棉花糖。”
席晔扶初夏坐到长椅上,拧开一瓶温水递给她。
初夏稍稍晃了晃头,眩晕感再次袭来,拧成一团的眉毛将不适诉说到了极致。她喝了几小口水,才觉得清醒了不少。
“恐高还玩?”他在她脸上看到了比上次崴脚更痛苦的表情,怎会不心疼。
“不想让小朋友失望。”
还真是……席晔轻叹,不忍再责备,用力捂住了她那双冰凉彻骨的手。
“姐姐,那个哥哥是初夏姐姐的男朋友吗?”
果果和苏映堤双双举着硕大的棉花糖,站在不远处看热闹。
“你觉得呢?”苏映堤反问。
“虽然在我心里我哥哥天下第一好。”果果扯了一大块棉花糖塞进嘴里,“但他们看起来好配啊。”
“小屁孩。”苏映堤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小年纪知道啥配不配啊?”
果果掐着腰,一脸不服气,“谁说我不知道了,你们大人可别瞧不起小孩儿,我们懂的多着呢。”
“好好好。”
哄孩子嘛,应付大法最好用不过了。苏映堤并不知道席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人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不过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吃瓜吃得开心。
跳楼机的杀伤力终归没那么强,初夏更多是心理作用折射到了生理反应上,没过一会儿就缓过神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仅和他双手紧握,连头也不知何时靠上了他的肩膀。
她立马坐正身子,“不好意思。”
“没事。”她的掌心已有了温度,他悄然松开了她的手。
初夏环顾四周,早已不见果果的身影。
糟了,孩子呢?
“果果呢?”初夏腾一下站了起来,似是断片了,全然丢了刚才的记忆。
“在苏女士那。”席晔早就发现了那俩毫不掩饰吃瓜的眼神。
见他们看过来,苏映堤并无被抓包的羞耻感,甚至还跳起来朝他们挥手。
不愧是吃瓜一线苏女士。初夏见她那幅和沈奕辰如出一辙的嘴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提子,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正常点?”
“棉花糖不错,来一口不?”苏映堤拿起棉花糖在她面前绕了一圈,还不忘徐徐而来的席晔打招呼,“又见面了,席先生。”
席晔点头示意。
“姐姐,我们去玩过山车吧,那个不高。”果果很快吃完了手里的棉花糖,按捺不住想玩项目的心情。
初夏苦笑,合着就她和苏映堤不喜欢玩刺激类项目啊。
“果果,和你商量个事呗。”苏映堤抚额,如果不是江聿白的妹妹,她怕自己都没这么有耐心,“咱能不能玩点小飞象之类的项目,你看别的小朋友都在排队。”
果果磨磨蹭蹭,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在苏映堤忍耐线上疯狂蹦跶。
“我带她去。”席晔淡淡开口。
“席晔……”初夏欲言又止,这事本和他无关,而且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没事,我不恐高。”
“席先生,你简直是救星!”苏映堤恨不得摇旗呐喊,感恩的心情溢于言表。
席晔牵着果果走远,苏映堤一把搂过初夏,“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初夏如实回答。
苏映堤翻出刚拍的照片,啧啧感叹,“瞧瞧这甜蜜的样子。”
照片里,初夏依偎在席晔肩头,眉眼低垂,发丝挡住了微微皱起的眉心,他凝视着她的侧脸,深情温存。加上独特的拍摄角度,颇有种韩剧海报的感觉。
“你俩这照片,给谁看谁不说是情侣啊。”苏映堤见她眼盯着照片没移开,直接点破,“盈盈,你不可能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试试呗。”
初夏把手机塞进她怀里,“是谁早上还说让我和聿白在一起?你这变得也太快了。”
“磕cp嘛,主打的就是逮到哪对磕哪对。”苏映堤一指正低头给果果系安全带的席晔,“瞧瞧,对小朋友也这么有耐心,以后养孩子也不愁了。”
“越说越离谱了。”初夏忍不住翻白眼。
过山车“吱呀吱呀”启动,她光是看着就晕了,背过身子,“你和沈奕辰怎么样了?”
苏映堤埋进她怀里,小声嘟囔,“在一起了。”
“什么?”见苏映堤撒娇比中彩票的概率都小,初夏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水,“正常点。”
“哎呀我说!”苏映堤退了出来,一字一顿,“我说,我们在一起了。”
“真的?什么时候?”
“我想想啊。”苏映堤恍然大悟,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就是你放我鸽子那天!”
“也不知道谁说补偿我请吃饭,八百年过去了也没请。”
该请苏映堤吃饭那天她和席晔去山里挖笋了……初夏干笑了几声,后悔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刚好今天有空,晚上请你吃饭吧。”
苏映堤大手一挥,“这还差不多,勉强原谅你了。”
一圈过山车很快就结束了,趁他们还没回来,苏映堤诚心劝说,“席晔这个人真不错你喜欢的话就抓住指不定有多少人追他呢别到最后后悔了。”
她一口气说完不带停的,快到初夏都没怎么听清,“你这肺活量真不是盖的啊。”
“姐姐姐姐——”果果朝苏映堤跑来,晃着她的胳膊,“我们去看演出吧!”
席晔跟在她身后,镇定到根本不像是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世界的参差大抵就是如此了吧,初夏默默感叹。
苏映堤听到果果这番话,以为她终于放过了他们,差点喜极而泣“好啊,我去买票,四个人是吧?”
果果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就我们俩。”
“哦?”苏映堤看果果仰着头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意识到了什么,朝初夏打了个响指,“懂了。”
“走吧果果,下一场是爱莎公主,晚了就赶不上了。”
果果牵起苏映堤的手,转头朝席晔比了个耶。
初夏背对着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不过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感情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连明晃晃的撮合都看不出来。
但她并不能确定自己此刻对他的心意,究竟是出于纯粹的爱意,还是仅仅因为感激。
感动支撑的爱情是走不远的。
席晔站在对面,从她的表情猜到多半是又在想事情。他依旧先接过了她手里的包,“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头,“不太饿。”
“那去水边走走?”
太多项目不敢玩,初夏对游乐园提不起太多兴趣,更何况还是冬天的游乐园。“好。”
“席晔,你怎么会来这里?”
“想来就来了。”
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初夏明白如果他不想说,那她一定问不出来,索性没有再问。
他们今天来的游乐园在国内排名从没掉出过前三,很多人慕名而来,路过的每个项目都排了不少人,像湖边这种纯景色的地方倒是没几个人。
已近正午,清晨的冷冽悄然散去,水汽氤氲,视线模糊。
一静下来,初夏就忍不住捋顺起目前得到的有效信息。转给戴怀林五百万的账户是一位姓林的先生,暂且和他手上的项目没有牵扯。她怀疑这笔钱是弘安和他私下的交易,但没有证据。
私刻公章也是,杂七杂八间接的证据他们搜集了不少,却没有一个实锤的证据。
她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仍无法避免进度受阻时沮丧失落。
其实,初夏一直都没做好管理一个集团的准备,从未。不管在FT有多少人夸她有天赋,她都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
所谓的有勇有谋,不过是她的保护色。就像凡事追求绝对理性一样,逻辑是她安全感最有力的来源。
偏偏是席晔的出现,一点一点将她的安全感转移到了他身上。
初夏撩起挡住视线的头发,故作轻松道,“前几天闲来无事查了一下,你送我的那盆仙人掌叫万重山,有什么寓意吗?”
比如她想的轻舟已过万重山之类的。
席晔敛去眼底的情绪,一本正经说出最杀人诛心的话,“因为这个品种好养。”
多么朴实的寓意啊。
虽然是真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归不是很好听,初夏哽住。
“它还活着吗?”
初夏面无表情,“借您吉言,活得很好。”
成功转移了她的视线,席晔蓦地产生一种哄孩子的错觉。他低头瞄了一眼时间,“她们差不多应该结束了,一起去吃点东西。”
初夏眼眸的阴翳并未完全消失,走路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连续一周十二点前吃午饭,会有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席晔:惊喜嘛可有可无,套路吃饭才是真的(一些费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