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连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让楚照秋留下来喝杯水再走。

她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看着楚照秋慢条斯理地喝水。

楚照秋整个人都很疲惫，就像通宵之后又一刻不歇地解决事情去了。

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这一通下来不累才怪。

扶连雪两手环胸，双腿交叠。

她留她喝口水，大概是怕她死路上，没办法实现借项链时的承诺吧——她不能让自己吃亏。

小水鬼离得远远的，没有打搅她们。

她还不够厉害，不像扶连雪可以直面捉妖师，还能对捉妖师说“滚”。

而且气氛有些沉默，她看不懂，只能继续和饱饱玩。

猫猫可爱，猫猫好，她喜欢猫猫。

楚照秋喝了几口水才停下，目光掠过正在和饱饱玩的天真小水鬼。

她的视线慢慢转向扶连雪。

“关于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扶连雪换了只腿：“跟你无关，无可奉告。”

意料之内的回答。

楚照秋弯了弯唇，心情十分平和。

跟着，她掩唇打了个小哈欠，困了。

扶连雪挑眉：“楚少家主累了啊。”

又拿腔作调道：“要继续加油哦，想成神的当然要辛苦一些了。”

她说完之后，楚照秋没有立马接话，而是捧着水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想成神……她真的想成神吗？

为了什么？

因为众人如此选择，所以她也该从大流？

楚照秋看着水杯中的水，眼底浮现几许茫然。

扶连雪看她不说话，问了一句：“怎么？你不想当神仙？”

楚照秋闻言，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扶连雪却以为她是在否定这个问题——她想，从古至今一直都想。

“也是啊，”扶连雪说，“你不成神，那你怎么见你喜欢的师姐呢？”

楚照秋抬头，皱起眉头看着她。

“我喜欢的师姐？”

扶连雪道：“对哦，你喜欢的师姐。”

“你啊，以前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师姐，你没事就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师姐长师姐短的，就一小跟屁虫。

“你这位师姐也是有本事的，她可厉害了，年纪轻轻就得道飞升，光耀宗门——比你厉害一百倍呢。

“你那会可崇拜她了，还说自己也要努力修行，早日得道成神，去找师姐。”

少年人意气风发，连梦想都熠熠生辉。

她到今天都还记得楚照秋说这话时的眼眸有多明亮。

结束短暂的回忆，扶连雪看向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楚照秋，以为她正在因为自己想不起来而苦恼，于是用理所应当的语气道：“别皱眉了，你记忆还封着，想不起来也正常。”

却见楚照秋一脸认真地纠正道：“崇拜和喜欢，是两码事。”

她仿佛在为当初的自己辩解。

她对师姐不是喜欢，是后辈对前辈的仰慕。

扶连雪乐了。

她气焰嚣张，特别欠打又不容许反驳地说：“你现在想不起来，我说了算！”

这在楚照秋看来，还有点幼稚。

很可爱的幼稚。

不过有件事让她意想不到——

“我过去的事，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一个说恨她的妖，却清楚地记得她们的过去，不仅仅只有那一剑。

扶连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戳成了哑巴。

但是她很快又靠着厚脸皮支棱起来，无所畏惧地看回去：“是啊，都记得，这样就能随时随地把你的黑历史挖出来嘲笑你了。

“怎么样，怕了吗，楚少家主？”

说完还嚣张地扬了一下下巴，挑衅味十足。

没有人喜欢被挖黑历史，那跟上酷刑没差别。

她相信，楚照秋这种注意身份举止的人就更不喜欢了。

可是楚照秋没有一点被威胁到的样子。

她反而还笑起来了。

扶连雪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我说话很好笑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楚照秋笑意盈盈地望向她，“你很可爱。”

扶连雪：“……”

这下她真成哑巴了。

她说谁可爱？

谁说她可爱？？

这真的给她整不会了！

扶连雪被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她别开视线，无措地挠了挠脸，跟着就站起来把楚照秋的水杯没收了。

“走，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楚照秋被半拽半拉地站起来，又被推着后背往门口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是说好了喝完一杯水再走吗？”

“要喝水回你家喝去，这是我家，我说了算，现在我反悔了，不服也给我憋着。”

扶连雪把人推到门口，打开门，无情地一把推出去。

“真当我这是好人之家啊！”

“砰！”

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楚照秋：“……”

她尝试敲敲门。

没人搭理。

她放下手，孤零零地面对紧闭的大门，背影就像是被人丢掉的狗狗。

我说错话了？

她就是可爱啊……

楚照秋沉默反思，可惜想半天也没想明白。

她就放弃了，拿出手机让人来接自己。

没关系，今天能见到扶连雪已经很好了。

…

赶走楚照秋，扶连雪抱着饱饱坐在沙发上对着外头的窗景发呆。

她不太理解。

什么可爱不可爱的，那是楚照秋能对着她说出来的话？

楚照秋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这哪里像是要放弃喜欢她的样子啊？

小水鬼抱着双腿坐在茶几的另一头。

她不知道扶连雪在想什么，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

直到扶连雪缓缓转头看向她，露出一脸疑惑。

“你怎么还在这里？”扶连雪问。

小水鬼乖乖地指了指她：“因为我的项链还在姐姐这里。”

项链在，鬼在，她没有自由可言。

但在扶连雪家也不错，不会被骗也不会被伤害，还可以和可爱猫猫一起玩——这里就是天堂啊！

扶连雪这才反应过来。

都怪楚照秋，害她忘了这事！

她拿出项链看了又看。

款式并不新颖，原本的银色也变成了没有光亮的乌色，看起来在水里泡了很久了。

她转头看向小水鬼：“这是你自己的项链吗？”

小水鬼摇摇头：“我从水里醒来后，看到这个项链就立马被吸进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项链，我只知道这上面有人的执念与怨气。”

扶连雪恍然大悟。

带着执念的东西确实容易对一些小鬼怪造成影响。

小水鬼太弱了，会被吸进去困住也很正常。

扶连雪晃了晃项链：“所以说不要乱丢垃圾啊……”

这肯定是哪对痴男怨女分手往河里丢的，上面带着他们的执念，小水鬼路过不幸遭殃。

好在解决方式也不复杂，砸碎了就能把困在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了。

小水鬼看见扶连雪把饱饱放下，然后把项链收入掌心，五指拢成拳。

只听“咔咔”几声。

扶连雪重新打开的手心里，项链已经四分五裂，不成模样。

丝丝缕缕的黑气冲出碎裂的项链，直奔小水鬼，被她尽数吸纳。

小水鬼顿时感觉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好似可以飞向世界的每一处角落，无拘无束，没有桎梏。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

扶连雪把碎裂的项链丢进垃圾桶里，洗了个手，重新回到沙发上抱起饱饱坐着，然后一脸平静地看向她说：“走吧，你自由了。”

小水鬼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天过去才反应过来。

她欣喜地扑向扶连雪，抱着她的腰又笑又哭。

“谢谢你！谢谢你姐姐，姐姐你人真好呜呜呜——”

她从未想过，原来获得自由能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而扶连雪正一边高举饱饱，防止它被水沾到，一边眉头皱得死紧。

——坏了，真成好人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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