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左右，外头又飘下柳絮般的雪，屋内一片昏暗，窗帘严丝合缝地阻挡住了窗外一切能让人感受到寒冷的景色。
林扬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的画面略显熟。
谢淮之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浓墨般的眉眼，俊挺立体的五官，规整束在脑后的马尾，仿佛从前在家的时候一样，小声对他说了句：“才醒。”
林扬按了下脑袋，坐起身，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谁喝多了，他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宿醉的人：“几点了？”
“今天不出门，不用管几点。”
“……哦。”
昨晚的回忆袭向心头。
在面对那个恐怖的质问，长久地说不出话来之后，是谢淮之先放过了他——虽然是暂时的。
“小夏打你电话，你没睡醒，我给接了。”林扬在浴室拿冷水扑脸的时候谢淮之依旧尾随，靠在门口看着他，说，“说年后有新工作介绍给你。”
“是吗？”林扬拿毛巾擦净脸上的水珠，“他这么替我着想，我得好好感谢他。”
“明天带我去买衣服吧。”谢淮之说。
林扬脸还埋在柔软的毛巾里，顿了一下，慢慢撇过头看着他。
“那身我穿来的衣服，我洗好了，帮我寄回家吧。”
林扬的手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用力再胡乱擦了一把脸，下狠心似的说：“好，烘干了我帮你寄。你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
“什么风格？”
“嗯，就是你在剧组见到那么多同行，你觉得谁的穿着最合你的眼？”
“你觉得好看的就行。”
“……衣服是穿给自己看的，而且代表了你的身份，我的眼光未必对。”
“我只在乎在你眼里有没有吸引力，别的我不管。”
林扬被他说得快没有话能接了，耳朵烧得滚烫。
他成年之后真的没人在他耳边，每句话都说得如此直白，目的性极强，说出的话像密布的网坐落在他的四面八方。
林扬进厨房想直接做个午餐，谢淮之也不玩游戏机了，就靠在门上看着他，那视线□□到就差直接翻译成字幕：我想脱你的衣服。
林扬忍无可忍：“别光看着了，去切土豆。”
以谢老师的刀功，切个土豆不算什么，雕个花都行：“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没紧张。”林扬背对着他给鸡翅焯水。
身后传来刀磕在案板上的声音富有节奏感，两快一慢，林扬一开始听得奇怪，直到他意识到这节奏已经接近跟自己的心跳声同频，才知道这人居然是在点他。
“调戏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有意思？”
“我不会调戏你。”谢淮之敬业地打下手，“我爹娘在天上看，行流氓之事会遭天谴。我对你的所有都是认真的，而且我会用尽所有办法让你意识到这一点。”
林扬：“……”
很快，主厨大人就再度撑不住了，调好火候扔下手套跑去浴室冲脸，恨不得能把这层薄薄的脸皮搓出茧来。
有必要吗，拿了片酬底气就这么足，攻势就这么劈头盖脸，让人无法招架。
午饭端上桌，色泽红艳的可乐鸡翅，一道鱼丸汤，外加一盘爽脆的清炒土豆丝。
林扬只想赶紧吃完这些东西然后回房间去看书，但谢淮之完全没打算给他时间独处，不仅吃饭的时候刻意比他先动了筷子聊表忠心，吃完后还主动邀请他一起看综艺：“小夏让我多看点访谈节目，学别人是怎么回答问题的，你陪我一起看。”
这个确实需要担心，毕竟谢淮之说话根本不会拐弯，但作为比姜不言戏份还重的主演，他必须要在台前多说话。
本着职业道德，林扬还是没拒绝他，灯光温暖，两个人一起坐在软乎乎的地毯上看电视。
而且越看越来劲。
“你参加的节目应该不会遇到这么刁钻的问题。”节目里，那个以嘴毒著称的主持人正在问一个当红小生私人感情状况，毕竟这个人好像前几个月被曝出过有孩子但未结婚。
“为什么？”谢老师看这个主持人问了一系列关于感情的问题，“我想回答。”
林扬：“……你最好别。”
拳王窝在林扬腿弯里，抬起头喵了一声，以示赞同。
林扬忍不住抚摸起来，毛茸茸的皮毛，让人一摸就心软，他低头逗猫：“要是这个人不听话拳王就替我出头。”
谢淮之：“我听话你就答应做我老婆么？”
林扬抓着猫脚，哽了一下。
“答应我就让他打不还手。”
谢淮之看着身边的人把自己脑袋往抱枕上沉痛一砸：“……你真的很喜欢装死。”
“滚。”
下午约好的快递员上门来，趁着年前把谢淮之的衣服取走了，因为家里没人，所以直接寄去了林扬父母家。
“我也是傻了，其实收起来就好了，干什么非得要寄回去。”搞得这套衣服到他老家去了，怎么想都有点奇怪，林扬瞥他一眼，“你确定，以后都不穿了？”
对方回答得毫无犹豫：“如果你想看，我还是会穿给你看的。”
林扬以更快的速度回答：“我什么都不想看。”
对方却对答如流：“那我就什么都不穿。”
林扬脑子轰的一声，全是画面，羞恼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不穿衣服。”
这种话几乎穿插在林扬清醒时的每分每秒，让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心理防线时时刻刻在遭受炮击和折磨。
当晚，就寝时分，林扬根本也没能把人赶出卧室，像防备野兽的小动物抓着被子盖在胸前，警惕地瞪着他。
还好人依旧只是坐在床边，抱着他的爱剑。
“你睡吧。”
“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我以前也这么看着你。”谢淮之道，“你也睡得很香。”
“那都是我睡着之后！”
谢淮之感觉到他的紧张，放缓了语气：“那要不要聊天。”
林扬果断拒绝，直接被子蒙住脸：“我跟你聊天已经快聊出阴影了。”
“那盛雪睿的八卦呢。”
“我干嘛要听他的八卦？”
“我没跟你说，之前他有一个前女友跑到剧组来，扬言要跟我——”
林扬注意力一下就转移了：“……”
谢淮之轻声道：“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安静了半分钟，被窝下面的毛毛虫猛地把被子掀开了，恨意十足地瞪着他：“你得逞了！快讲！”
那是林扬还没辞职的时候，盛雪睿自己在跟阿南说话的时候又聊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谢淮之睡过的事，觉得外形这么优秀的极品自己怎么都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一度还觉得他们之间存在暧昧，所以言行之间都带点暗示。
结果就是狠狠打脸，谢淮之真把他当不成器的小徒弟，几乎是拿命在训，好像自己是卖身葬父卖给他的。
“我怀疑他就是故意踩着老子的头搏入圈搏上位！”
不得不说这个怀疑真的很合理。
阿南只希望这位爷能安心拍戏，只要不是做出为社会道德不容的事儿他都不想管了，所以就顺着安慰了盛雪睿几句：“咱们以后不理他就好了，反正两看生厌。”
却不知道被哪个多嘴的助理听到了，就传到了某个纠缠不休的前女友耳中，以为自己是在谈的时候就被人截胡了，过来抓小三。
“那后来呢？”林扬靠在床头听得津津有味。
“我跟小夏说我不喜欢女人，让他帮我解决，然后我就回去休息了，没了。”
故事结束得猝不及防。
“……八卦新闻写成你这样编辑会被骂死。”
“那你以为会听到什么？”
“没劲。”林扬把被子一盖。
“……我不想跟任何人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除非是跟你的。”谢淮之的手准确地放到了他的腰上，用力扣住。
林扬浑身一颤：“我们的关系很清白。”
谢淮之嗓音低沉且带着压迫感：“总有一天会不清白的。”
林扬被他逼到角落里，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反抗才有用，他裹着棉被，背对着他，紧闭双眼，在幽闭的空间里，因为情绪波动，体温上升，慢慢闷出一身湿热的汗，却连动也不敢动。
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睁开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完全没休息到，整个人都不舒服到了极点，连眼睛都浮肿了，掀开被子，身上的加厚睡衣已经潮得不行。
他看了一眼换到床的这头来观察自己睡眠的罪魁祸首：“出去一下行嘛，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可以。”谢淮之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慢腾腾起身。
热水淋过全身，林扬低头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了。
好安静，这个世界上只有浴室能给人无法破坏的安逸，带来内心的宁静。
不知不觉他就泡上了澡。
谢淮之来敲门：“你洗完了没有？”
里面没有回答。
“不要在水里睡觉，很危险，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浴室只隐隐传出水面晃动撞在浴缸沿的轻微啪嗒声。
“……我要进去了。”他喉咙干涩。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门内朦胧又艶丽的画面还是让他呼吸一窒。
湿润的发，两片圆润的可爱肩头，柔和纤细的手臂被他垫在下颌充做手枕，还有一只悠哉地垂在浴缸外，指尖汇聚着一滴饱满水珠，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控制寄几，谢老师当场抽出如风，把土豆雕成了豆腐花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