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更换整个工作室的人员，让威廉无心处理网络上成堆的艳压通稿，一波紧接着一波，如浪潮般，想要将杭昭吞噬。

发布会开始前，杭昭安分守己待休息室。

她满面愁容地盯着手机，小陈在一旁收拾，瞄了一眼后，长叹道：“姐，你还是别看网络上的评论了，这年头就爱这样，只要两个女孩站在一起，都要下意识说一句谁好看。”

杭昭眉间仍未见舒展，过了几秒，她百思不得其解道：“谢归晏最近很忙吗，怎么都不回消息。”

问许城，许城也说一切正常。

可冥冥之中她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思绪到此就被打断，是工作人员来催杭昭上场。

杭昭顺手将手机递给小陈，起身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裙子与头发，确认无误后才走出休息室。

杭昭的新剧名为《今日宜喜欢》，典型的霸总与灰姑娘的故事，杭昭既不能当霸总，又不配演灰姑娘，乖乖地演起有颜有权但没眼光的恶毒女配。

男一男二男三皆围着女一号站，按理来说，杭昭今日走个过场就好，偏偏最近话题缠身，发布会的负责人就特意让杭昭站在女一号身边。

媒体提问时，躲不过谈谈对艳压通稿的问题。

杭昭把玩着话筒，静静地听完该记者的问题，神色如常，甚至反客为主，追问该名记者：“那我也很好奇，你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难不成我比赢了还能当女一号？”

“审美是主观的，你可以不喜欢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但你不能绝对地说它就是丑的，只能说它的受众不是你。”

非黑即白的世界，总会有人接纳和喜欢。

话尽未停，杭昭发自内心地补充一句：“不要被他人眼光束缚住，女孩子们是，想要成为女孩子的那些人也是，要是不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人间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杭昭言尽于此，后续他人如何评判她这些话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不喜欢她的黑子依旧会挑三拣四，博取热度与流量的营销号依旧会断章取义。

但，没关系了。

她已经把想表达的，借这个机会说出口。

她从不喜欢被比较，尤其是在这些没意义的问题上。

估计是杭昭的一番回答劝退了一些本想挑刺的记者，后续的环节，她又当回背景板，直至发布会即将结束，工作人员用小推车端上了生日蛋糕。

但杭昭知道，这蛋糕不是给她的。

很巧合的是，女一号的生日和她是同一天。

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人想让杭昭难堪。

在众人欢呼中，女一号伸手拉过杭昭，以开玩笑的口吻来表达她的不满：“你们别因杭昭性格好就忘了她今天也生日呀。”

后来，也是她拉着杭昭一起许愿吹蜡烛。

甚至在发布会结束，大家都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时，她特意找到杭昭，送上一份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杭昭。”

她是感谢杭昭的。

和杭昭一样，一年前的她正在和前公司谈解约，公司为消耗她的人气与口碑，强制让她接下这部剧，还要奶男一男二两位同公司新人，那段时间她的状态不太好。

可她同样疑惑，明明拿到更不好的角色的杭昭，每天还能乐乐呵呵的，也主动地关心她。

当时她相信网络上所说的，可能杭昭背靠金主或是富家女，哪儿有这些烦恼，进演艺圈只是消遣。

直到CJ娱乐垮台，她才从网络上得知，杭昭也跟她一样，过得水深火热。

当一个人开始卸下偏见去看待一个人时，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点。

就比如最近，因艳压通稿，也给她带来了很多的不自信。

本身娱乐圈不缺美女。

“花开百态啦，谢谢你的礼物，也祝你天天开心！”车子已经停靠在门口，副驾上的威廉在催，杭昭明媚地和她招招手告别，转身钻进了车里。

威廉见她笑嘻嘻的，脸上不自禁露出笑：“怎么回事，捡到钱啦。”

“不过你小脑袋瓜在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现在有挺多人在支持你的。”

“实话实说罢了。”杭昭卖乖一笑。

她将小心翼翼地礼物放置一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谢归晏还是没有回消息，瞬间犯了难：“威廉，你们男的连着好几天不回女朋友消息，是因为什么？”

威廉不假思索：“要真上心，觉睡一半都能爬起来回。”

他忽地一顿，向后一瞥，紧急替老板解释道：“不关杭董的事，他最近为了查那条匿名短信，愁得白头发都冒出几根。”

“五六十的人得服老。”杭昭低声嘟囔，默默地双击谢归晏头像，不停地拍一拍。

威廉将杭昭送到公寓楼底下，临走时特意降下车窗，开着玩笑挑拨道：“杭昭，我寻思着那小子是不是要把你踹了，什么时候分手记得跟哥说一声哈，我给你早点准备好公关稿。”

“去你的。”杭昭故作凶狠地瞪一眼，威廉心满意足离开。

她走进电梯，瞧着电梯楼层一点一点地上升，她忍不住按下语音键：“谢归晏，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可就真的生——”

话未落，电梯门打开，杭昭走出来时不经意掀起眼睫，一抹黑色的背影闯入视野，她瞪圆了眼，怔在原地，原本的不太确定在谢归晏转过身后消失殆尽。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腿边还放着蛋糕盒与鲜花，转身和她相视，勾起唇说：“就真的怎么样，生气吗？”

欣喜瞬间填满内心，杭昭小跑几步跳进他怀中，谢归晏稳稳地接住，将她打横抱起，杭昭勾着他脖颈，假意嗔怪道：“不然呢，你自己数数都多少天没回我了。”

“而且，你怎么过来了，该不会又拉许城当大冤种吧？”

“等等，你是不是跟威廉串通好的，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杭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求知心切。

谢归晏的眉眼间漾开温柔笑意，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想给你过一个生日，熬了几天夜将工作任务提前做完，刚开始确实是没来得及回，后来你的经纪人跟我说…”

谢归晏顿声，学着威廉的语气出卖他道：“杭昭啊，最喜欢忽冷忽热那一套了。”

杭昭腹诽几句威廉，转而对谢归晏说：“谢记者，拒绝谣言，从你我做起。”

谢归晏语气纵容：“好，我下不为例。”

杭昭心满意足，拍拍他的肩，示意放她下来，随后输入公寓门的密码，谢归晏则抱起地上的鲜花和提起蛋糕，跟上她的脚步。

-

“那你是明天又要回藏城吗？”

杭昭拎着蛋糕走到客厅，盘腿坐在地毯上，她双手拢起长发，嘴叼着黑色的小皮筋，以至于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谢归晏摇摇头，他将脱下的大衣外套搭在沙发，坐在杭昭的身边。

他解释说：“你母亲那件事的报道数据不全，我打算去一趟夜港再找一找。”

杭昭听说过半个小时报道皆消失的事情，但她可以确定不是杭声隐做的。

十几年前的杭声隐还未完全将手伸向夜港，势力敌不过混迹在港圈的富商大佬，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犯事的人想销毁消息源。

杭昭若有所思地垂下眸，片刻后，她抬起头看向谢归晏，携一丝担忧：“那你路上小心点，如果真找不到的话也没关系。”

幕后的人躲在暗处，杭昭也害怕祸及身边人。

谢归晏见她忧心忡忡，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面颊，温声安抚道：“今天过生日，就先不想这事了。”

杭昭点点头，将这些事先抛之脑后。

她双手托着下巴，乖乖地看着谢归晏拆蛋糕盒，恍然间，她想起发布会上的那个蛋糕。

她也要谢谢那个女孩，没让她过于尴尬。

周遭寂然，烛光摇曳，杭昭定定地望着他，渐渐的，她露出一抹甜笑：“谢归晏，我刚刚参加新剧发布会的时候蹭了一下别人的蛋糕，然后我就许了个愿望。”

“许了什么愿望？”

“想见你。”杭昭一一将心里话道出，却还记着他没回消息的事，撅着嘴故作不满：“我都打算你今晚要是再不回我的话，我就一直打视频电话，一刻都不停的那种。”

谢归晏低笑了声，将手中折好的纸皇冠轻轻戴在杭昭的头上，他们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他的目光温柔，似月下静湖：“那这个愿望实现了。”

“现在，换一个新的吧。”

杭昭乖乖合上掌，阖上双眼，浅笑着说：“第一个是希望妈妈的事情能有一个结果，第二个是希望德吉能平安快乐地长大，第三个——”

她似乎没想好，拖着尾音顿了许久。

睁开眼时，余光瞥见谢归晏单只手撑着太阳穴，歪头笑着等待她的第三个愿望。

一瞬间，凌乱的思绪化为有形，如一根藤曼缠着她的心脏缓缓生长。

她猝不及防地贴近，主动献上一个轻吻，咫尺间距，她望向他的眸，那里印刻她的身影。

也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她便笑得更欢了，说话时尾调不经意上挑：“第三个愿望，当一回小流氓。”

但当她想全身而退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归晏换了个姿势，抢先一步扣住杭昭的手，若眼神能开车的话，当下的分分秒秒皆在高速，目光扫过的每一寸，都好似点燃一片荒原。

“杭昭，这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