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瑶凡在空心迷境待了五天才回揽尽星辰，虽然大家已经从孟飞昭口中知道了她还活着，但再次见面苏纤纤还是忍不住大哭道:“师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霍瑶凡温声安慰:“傻丫头，我哪儿那么容易死？不过虚惊一场，别放在心上。”
秦澈在旁边道:“师姐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别哭了。”
说完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
苏纤纤依然抽抽噎噎的，直接扯过他的衣袖往脸上抹了一把。
秦澈忍不住“嘶”了一声:“我今天刚穿的……”
苏纤纤立即凶巴巴瞪着他:“刚穿的怎么了？是衣服重要还是我重要？”
秦澈无奈地摇摇头:“你，你，谁能比得上你重要？”
霍瑶凡在旁边听着这俩人斗嘴，可能是最近经历的事情比较多，本来对于他俩是很日常的一件事，现在忽然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莫非这俩人也暗藏私情？
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只是霍瑶凡在感情方面属实神经大条，直到今日才窥现玄机，紧接着又有些遗憾，上辈子死的早，不知两人最后什么结局，希望这一世有情人终成眷属……
“师姐。”正发呆时苏纤纤喊了一声。
她立即回神:“怎么了？”
“可以吃饭啦。”苏纤纤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饭堂最近出了好多新菜，味道可好了，我带你去尝尝。”
霍瑶凡其实并不饿，但看她兴致高于是就跟着一起去了，到了饭堂打好饭刚坐下，秦澈忽然冲着前面喊道:“孟师弟！过来这里坐。”
霍瑶凡心里突地一跳，有种想端着盘子扭头就走的冲动。
怎么忘了孟飞昭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失策了。
另一边，孟飞昭早已看到霍瑶凡和秦澈苏纤纤他们坐在一起，他想过去，又担心霍瑶凡觉得尴尬，正犹豫间听见秦澈喊他，于是理所当然走过去坐了下来。
都面对面坐到了一起，不说句话也说不过去，于是他开口:“师姐你回来了？”
霍瑶凡“嗯”了一声，低着头吃饭，看上去非常镇定从容。
但是耳尖明明有一丝薄红。
孟飞昭注意到了，尽管努力克制着，依然有些心猿意马。
好在周围很吵闹，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微妙，过了一会，苏纤纤忽然开口:“对了师姐，我好像听说你和孟师弟是被谁抓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真的假的？”
孟飞昭当时回来只是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因此很多人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霍瑶凡只好解释:“也不算抓，一开始是救了我，那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是一个幻境。”
“哇，幻境，那岂不是很漂亮？”苏纤纤满脸心驰神往。
霍瑶凡回想起雪花林，点点头:“确实很美。”
“那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
所谓心里有鬼就是这样的，明明回答没有就过去了，但因为紧张加上心虚，霍瑶凡竟然磕巴了起来:“就……呃……”
苏纤纤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这样反倒勾起了好奇心:“还真有好玩的事啊？什么？”
孟飞昭这时开口道:“一只大野猫算不算？”
苏纤纤有点懵:“什么？”
“一只大野猫，特别爱抓人。”
“……嘁！一点也不好玩，不跟你们说了。”
霍瑶凡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吃饭，孟飞昭悄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同时又忍不住有点蠢蠢欲动……
一起吃饭自然也一起离开，苏纤纤和秦澈走到一半被宁桑长老叫走了，于是剩下的路就霍瑶凡和孟飞昭一起走。
今日天气属实不错，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没那么和谐了，挥之不去的尴尬，霍瑶凡一方面想直接走开，一方面又觉得逃避不是办法，踟蹰间忽然发现邓潺从前面走了过来。
她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在苏纤纤和秦澈面前她尚能保持镇定，但面对邓潺可就不行了，仿佛偷窃后即将被抓获的小偷，心慌意乱下直接转身跑了。
孟飞昭:“……”
与此同时邓潺也走了过来，疑惑地问:“师姐怎么走了？我还想跟她说话呢。”
“不知道，我去看看。”孟飞昭说完追了上去。
霍瑶凡已经走到了洗月桥边，被孟飞昭从后面拽住:“师姐，你别躲着我。”
身体相触的那一瞬间霍瑶凡如同被烫到似的猛地甩开，她低垂着眼帘，脸颊因为羞愧而泛着薄红:“谁……谁躲你了？我只是着急去见师父。”
孟飞昭不接受这个理由:“真的没有？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霍瑶凡闻言不由恼怒地抬起头，结果下一刻对上的是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眸，她慌得立刻又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对你不住……”
“什么？”孟飞昭微微蹙起了眉。
“你不用觉得……”霍瑶凡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总之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完像是在逃避什么，头也不回走了。
孟飞昭更加拧紧了眉，别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他早已连同她的名字都入了骨，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
*
霍瑶凡以为桑颜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结果并没有，几天后叶卿云竟然找来了姑瑶山，说顾蕴柔最近病情加重，他四下求医但药石罔效，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前来恳请仙者帮忙。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孟飞昭当即就和梁大夫一起赶往灵若城，至晚方归，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顾蕴柔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这么多年早已深入骨髓，梁大夫也回天无力。
霍瑶凡想到她和叶卿云伉俪情深，如今却要落得阴阳相隔的结局，不免觉得唏嘘，可生死有命，她寿数已尽人为终究强求不得。
夜来合上眼入睡，朦朦胧胧瞧见桑颜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当初因为怕你不守约定所以在你体内融了半魂，如今我可要拿走了。”
霍瑶凡迷迷糊糊的，觉得似梦非梦，想起身却不能，只能开口问:“为什么？”
桑颜微笑着解释:“我的本体乃一株雪玉花，至纯至灵，于你们可能没太大用处，但于凡人却是一味续命良方。”
霍瑶凡立刻猜出了她的用意，惊道:“你要替叶夫人续命？”
“我已经在空心迷境呆够了，如今有机会长伴他身边，还能成全他们夫妻的白头偕老，岂不比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多了？”
“可是……”霍瑶凡下意识想阻止，但开口了又不知该怎么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像人终有一死，能这样死得其所，我很愿意。”桑颜望着她，脸上缓缓绽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雪玉花和雪花树，我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守护你了，你多保重。”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霍瑶凡心中还是涌起无限感伤:“前辈……”
桑颜又笑了笑:“说起来我之前也试过在别人体内融入半魂，但都失败了，只有你是成功的，只怕霍姑娘你本身也来历不凡，还有你那个师弟，其实……”
她说到这里却顿住了，霍瑶凡问:“怎么了？”
“当日你们在云桑苑，那个院门其实是被我和叶卿云施过法的，确实需两人合力才能打开，但却不是普通人，而是彼此命定之人。”
霍瑶凡怔住了。
彼此命定之人？
她和孟飞昭？
怎么可能呢……
“我活了这么久，深知感情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都会蒙蔽。”桑颜轻轻叹了口气，“可能只有经历一场才会明白，好了我也该走了，霍姑娘，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珍重。”
“前辈……”
霍瑶凡倏地睁开眼睛，面前哪里还有桑颜的身影，只有凉风幽幽，月明灯寂，窗外树影微晃，说不出的冷淡孤清……
—
霍瑶凡再次见到叶卿云是在两天后，彼时他因为顾蕴柔的病情有些憔悴，但依然不失礼数:“多谢霍姑娘救了拙荆，此恩无以为报，倘若日后有用得着叶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霍瑶凡看了他半晌，最后道:“不是我救的她。”
“那是谁？”叶卿云疑惑地问。
霍瑶凡想起那晚桑颜的嘱咐，微微叹了口气:“……是她命不该绝，是你福泽深厚。”
是有一个人太傻……
叶卿云不解其意，只能感激道:“霍姑娘才是宅心仁厚，以后必定福报不断。”
福报？
霍瑶凡自嘲地笑了笑，她这辈子没有恶报就谢天谢地了。
“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走了。”
这次下山只是想看看顾蕴柔情况如何，并不打算久留，只是没走几步叶卿云居然追了上来:“霍姑娘，请等一下。”
霍瑶凡回过头:“还有事吗？”
叶卿云温润的脸庞闪过几许犹豫，像是欲说还休，最后还是道:“我……想问问你，之前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女子，她还是一个人待在那个奇怪的地方吗？”
霍瑶凡没料到他居然主动打听桑颜的情况，不由愣了一下。
叶卿云更加局促:“我就随便一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霍瑶凡闭了闭眼睛:“算了，逝者已矣，多说无益，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便行，保重。”
叶卿云愣在原地，直到霍瑶凡走了很远还没有回神……
*
“哎，师兄，你有没有听说这两天关于凤回山的奇闻？雪花树没了。”
“啊？不会吧？那么大一棵树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谁知道，反正就是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你说奇不奇怪？”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打算等将来修为长进去摘颗雪花果尝尝呢。”
霍瑶凡刚回到揽尽星辰就听到两个弟子的闲聊，她不由顿住脚步，想起那晚桑颜说的这世间再无雪花树和雪玉花，当时还没什么感触，现在才惊觉一丝寒凉。
曾经令修真界趋之若鹜的仙树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她不由得想到自身，将来天劫降下，历不过就此灰飞湮灭，这世间也将再无霍瑶凡。
她从来不怕死，对自己的选择也从未后悔，但此刻身上却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正午时分日头当空，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
“瑶凡呐。”段烈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做什么？”
“……没什么。”霍瑶凡回过神，“师父这是去哪儿？”
“我就是找你的，有件事要跟你说。”段烈阳笑呵呵道，“前日在隐月阁宋掌门提起意安到了适婚年龄，宋夫人替他说了一门亲事，但他不愿意，为此还和他们闹了别扭，后来宋掌门私下里问他，结果他说除非是你他才愿意，所以为师便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霍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