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祺洗漱了之后,爬到了安祺床上,和她一起看电视。
钱方茗床上有很淡的香气,安祺靠在钱方茗肩膀上,捞了两缕她的头发放在鼻子下面闻。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忘记了,你喜欢的话等会儿把链接发你。”
“好呀好呀。”
“东西没到之前你可以用我的,我们味道就一样啦。”
安祺笑着翻了个身,枕在钱方茗腰上,“嘻嘻,那我每天洗两次头。”
“小心变秃头。”
安祺扑到钱方茗身上,可怜兮兮地问:“变秃头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钱方茗抱住她,向她保证:“我就喜欢秃头。”
“去你的!”安祺爬起来用枕头丢她。
两个人嘻嘻哈哈了一阵。
钱方茗好奇地看着她:“祺祺,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有吗?”安祺随手勾着自己额前垂下的一缕头发,短促地笑了一下,“是有点。”
“你呢?”她甜蜜地问,“你今天高兴吗宝贝。”
钱方茗点头:“开心。”
“看比赛这么开心啊?我都没去呢。”安祺逗她。
“你去了肯定更开心…… 但是也开心。”
“那么喜欢姜闻音?”安祺是知道她的粉丝属性的,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帮钱方茗问姜闻音要个签名,被钱方茗拒绝了,说是不希望给姜闻音压力。
虽然那时候就能隐约感觉到这是真爱粉,但是也没料到有这么爱。
“就只看着就开心啊?”
“那赢了嘛,看着我支持的选手努力最后有了成果,当然开心啊,”钱方茗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也不全是因为姜闻音选手啦。”
“哦?”
“我碰到我以前的纪律委员了。”
“ ……”安祺怀疑自己听错了,“谁?”
钱方茗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
安祺:“所以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羞涩又雀跃啊我还以为你桃花开了遇到初恋了!”
钱方茗:“没人规定初恋不能是纪律委员啊!”
“所以为什么想起初恋第一个出口的称呼会是纪律委员啊?”
“因为在我们认识和相处的时间里,更多的时候他是纪律委员嘛…… ”钱方茗侧躺在床上,头发在枕头上散开,和安祺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水中纠缠的珊瑚草。
“那他什么是纪律委员,什么时候是你的初恋?”
两人面对面地躺着,一点点的小表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钱方茗一番左顾右盼之后不好意思,伸手捂住了安祺的眼睛。
安祺:“快说啊快说啊。”
她的手抓住了钱方茗捂在自己脸上的手,却没有把她的手拿下来。
过了很久,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平和。两个人靠得很近,额头抵着额头。
钱方茗才开口。
“星期一到星期六,人前人后,他一直是纪律委员。”
“…… 他在学校的废仓库后面找到哭泣的我的一瞬间,他是我的初恋。”
安祺反应过来:“你们没谈过啊?”
“那我哭的那天是毕业典礼嘛,”钱方茗很无辜地说,“等我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大家都各奔东西上大学去了。”
安祺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这算什么初恋啊!”
“暗恋也是恋啊!”
“那你现在和姜闻音也算…… ”安祺开始公式推导。
“什么啊?我对姜闻音选手那是非常纯洁和崇高的感情!”钱方茗义正严辞。
“真假?”安祺凑过去挠她痒痒。
“真的啊…… ”
“你连初恋这种事都过了那么才品出味儿,我不信你能分得清自己对姜闻音的喜欢是哪种。”
“好像是分不清…… 那种感情其实和心动差不多啦,你不知道姜闻音选手…… ”
“打住,你不要再叫他选手啦,你们不是同学吗,就叫姜闻音呗。”
“我不好意思…… ”
“什么不好意思?你再叫他选手的话,我可给他打电话啦?”安祺恐吓她,“你知道吧,我有他号码的?”
“啊别别别…… 好吧,姜闻音同学。”
“真是服了你了。”
“总之,姜闻音同学以前非常酷,我觉得,十几岁的小女生,遇到这么酷的姜同学,真的很容易心动诶,所以我那时候隐约有些迷恋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有多酷啊?”
“首先外貌上…… ”
“好肤浅啊你…… ”
安祺回想了一下初次见到姜闻音的样子,那小子的外貌确实有点迷惑性,因此勉为其难原谅了好友的肤浅,“不过也是啦,他长得确实很优越。”
“不是脸,是说整体外形……对了,你想象一下,那时候校服统一,我们都穿黑色的毫无设计感的新校服,但是因为他报到得很晚,比我们推迟一两周上学,所以没有他的新校服,他穿的是学校仓库里积压的老校服,是蓝色的,在一堆黑压压的男高中生里面,就他一个人是蓝色…… 是不是很突出?”
钱方茗盯着床帘的一角出神,喃喃自语,“就好像是从沉闷的黑夜里流出来的一湾清澈的溪流。带来新鲜的氧气和水分。”
安祺被这个形容刺了一下。
“不愧是文学社的啊你…… ”
“而且他从来不说脏话!高中时期哦,男孩子都像是疯了一样,老是聚在角落讲些不堪入耳的荤段子和下流笑话,动不动就问候对方家人,而且老是对班里女生指指点点,可他从来不那样干。”
安祺若有所思:“好像听刘钊讲过他高中时候不是很合群来着…… 所以只是没人和他玩吧?也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
她试图提出一个新观点,斟酌半天用了“高尚”这个词语,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
“一帮小屁孩儿还扯到高尚不高尚了…… ”
没想到钱方茗个脑子缺根筋的却突然瞪大眼:“对,高尚!”
“哈?”
一个高中男生?
钱方茗万分肯定地点头,好像生怕她不信一样,急切道:“真的!”
“那时候姜闻音选手真的给我那样的感觉…… 那个年纪你懂的吧?在大家都还一团乱、糊涂又盲目地吸收各种应该和不该的知识的时候,他就好像已经度过了那个时期、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快一步地拥有了自己的原则。”
“你这是不是粉丝滤镜啊…… 顶多是不和那些幼稚的孩子同流合污而已,怎么就上升到原则之类的东西上了?”
钱方茗很固执:“就是那方面的东西啦。”
“感觉他有很独立的人格,不止是性格方面,为人处事也是,已经有一套很成熟或者说很清晰的准则了…… 对于内心还没有成熟、处于还一团乱的混沌如野兽一样的孩子们来讲,那样的人,就像是森林中站得最直最高的那棵树,让人向往。”
临睡前姜闻音又想起那个在场下见到的很眼熟的女孩子。
虽然对方真的很眼熟让他觉得是高中的哪个同学,但是对方又举着他的应援牌明显是他的粉丝……
应该不是认识的人吧,姜闻音关了灯,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是没能抛得彻底,竟然在入睡后不久梦回高中时代。
梦里自己又奔跑跑在午后落满树影的走廊,一侧的教室里传来孩子们懒散的合唱声。
身上的斜挎包随着身体的起伏不停拍打在大腿上,连带着书包里的铅笔盒也咣当直响。
那一排老梧桐树怎么还没有被砍掉啊,每次值日被分去扫树叶都好累。
蝉鸣,又是蝉鸣,叫得聒噪,让人趴在桌子上都睡不好觉。
那扇关不上的门、那间老旧的音乐教室、湿答答的还在滴水的拖把、被打翻了的墨水瓶和用试卷折起来的纸飞机。
纸飞机摇摇晃晃撞上他的后背,他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直起背。
没人来认领那架孤零零的纸飞机,这是一次失败的飞行。
他转过身捡起那架飞机,左右看了看,和他对上视线的人都把头偏开。他看着那扇窗户,阳光透进来,刚被值日生擦过的玻璃,闪闪发光。
是谁打开了窗户?让风吹进来。
一阵风从大打开的窗户里灌进来,有女孩子低声惊呼。
有人桌上的书被迅速地翻开又合拢。
姜闻音拾起那架飞机,对着窗口,眯起一只眼瞄准,抬手将那架纸飞机掷出去。
有女孩子急忙过来拦。手却落了空
他笑了笑。
原来只是一个假动作。
物归原主。
纸飞机却没有飞回去,而是摇摇晃晃又落在了教室的角落。场景一转,教室里没什么人,抬头看一眼课表,下节课是体育课。
他看看天,天气很好。
得出结论,适合睡觉。
爬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了这安静的教室的一个笔画。也许是点横撇捺中的某一个,总之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一个组成部分。
因此轻易地和背景融为一体。
身后的那个课桌为一个点和教室角落构成的直角三角形是班级里的危险区域,总是有男生在高谈阔论,女生们不敢靠近,于是那里天然地有一个结界。
男孩子们聚拢在哪里,像是在教室里有了一个自己的小房子。
姜闻音是不被欢迎进入的客人。
有人又来了这座小房子,好像在聊天,也许是课桌里藏着什么违禁品——高中生的世界里,一个老旧的手机或者封面崭新的时尚杂志,都可以被归类为违禁品。
三个男生开心地说着话。
常见的那个房子的主人并不在其中,看来是小团体的边角料呢,就像是一盘菜吃到最后剩下的姜片。
那我是什么呢?姜闻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大概是地里的生姜。
本质上都是一类东西,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