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他们今天有比赛,所以你专门挑这个时候去找他是不是?”
张志杰下意识地反驳:“我在附近的咖啡馆办公,看到直播里比赛结束了才动身过去的。”
“是啊,比赛结束了你再过去,因为你想当着他的面对吗?”
“你想当着他的面做什么呢?辱骂他?最好是当着他的队友的面?大声地诅咒他?还是逼迫他?”
张志杰冷笑一声:“我能逼迫他什么?”
秦晴倚在厨房吧台边,淡淡道,“谁知道呢?你总是发疯。”
张志杰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
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看着她:“我发疯?你说我发疯?我为什么发疯?我为谁发疯!你怎么能说我总是发疯…… ”
秦晴却只是用责备的眼神看他。
张志杰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他语无伦次起来,言辞激烈地控诉着秦晴的种种行为,“你为什么那么想保护他,好像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对我冷冰冰的要不然就是忽冷忽热,好像我是个你随意可以丢弃的小玩意,但是对他就不那样!你对他总是那么认真,你鼓励他认可他,就好像你们才是一伙的,而我只是个外人…… ”
他是如此愤怒,咬牙切齿地列数秦晴的“罪状”,激动到额上青筋挣起、满面通红,脖子上的血管随着他的每一句质问而若隐若现。
他愤怒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了。
秦晴叹了口气。
他是如此愤怒,愤怒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了。
可是,燃烧着的火焰中间是可以流淌泪水的吗?
苦涩的泪水不能浇灌出烈火。
可是伸出手却依旧会被烫伤。
张志杰面无表情,眼睛却是红的,看上去疲惫又悲伤。
秦晴走过去,抚摸他的脸颊。
张志杰委屈极了,他握住秦晴的手,有些笨拙地说,“我很痛苦。”
“我知道的。”
张志杰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看着秦晴的脸,就让他很难过。
没人会比秦晴更难过的,他知道的。
于是他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就像是一个被强行捏住引线的炸药,它非炸不可且必有观众。
姜闻音是他选中的唯一的受害人。
哪怕这会让秦晴更加痛苦。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他神经质地反复强调,“我会毁了他的,只有这样才算为你报仇。”
秦晴伸出手抱住他。
她面无表情,似乎是无话可说,也可能只是疲于开口。
但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在张志杰看不到的背后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阅后即焚的短信。
然后按灭手机,更专心地拥抱自己那可怜又可爱的恋人。
杜明真送完钱方茗回家之后、再回到基地已经是半夜了。
这个时间点对于这些夜猫子来讲不是该睡觉的时候,但是出乎意料的,训练室没什么人。
只有石头在补这个月的直播时长。崔现在他背后的位置上低着头玩手机。
鹿星星应该是睡觉去了,全基地都对这孩子的生长发育格外关心,不太让他熬夜。
他把外套搭到椅背上,低声问崔现:“人呢?”
崔现抬了抬眼皮,看是他又把视线落回到手机屏幕上。
“两个AD被辜乱云抓去复盘了,单独开小灶;刺客晚饭吃多了,让阿姨给煮山楂汤助消化,游侠去蹭汤喝了…… ”
“辅助呢?”
“辅助?刚问食堂阿姨要了她那个园丁老公的联系方式,在问怎么醒花。现在应该在仓库找花瓶吧。”
“一个二个还挺悠闲,”杜明真嗤了一声,道,“不知道还以为今天打的就是决赛呢。”
“大家都神经紧张,找点事做调解一下,很正常,理解一下嘛。”
崔现轻描淡笑道:“总不能一天到晚都打rank吧?”
无辜中枪·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在打rank的石头:“现哥!”
怎么还内涵人啊!不知道这里就有一个每天除了打rank之外无事可做的人吗?
?“抱歉抱歉,”崔现没什么诚心道,“不过谁说你无事可做了?“
杜明真很顺畅地接话:“是啊,你不是每天还带孩子吗?”
“说起来,鹿星星最近表现怎么样啊?”
“我打的游侠他打的刺客,怎么就带孩子了…… ”石头忍不住吐槽。
“你这话说的,最懂刺客的就是游侠了,你们游侠最喜欢针对刺客,天天抓天天抓,搞得刺客除了对线之外满脑子就想着怎么防游侠了。”
石头想了想:“他还挺好抓的。”
“有多好抓?”
“就是,感觉他没有什么比赛意识啊,被抓了死了也不计较,也不会特意防范我…… 傻白甜照进游戏的感觉?”
崔现听了这话直摇头:“哎呀,也不知道谁傻白甜啊…… ”
杜明真不知道想起什么:“二月的时候有个赛中转会期,石头你想过出去没有?”
Crush.G肯定不会卡他合同,到时候立个租借之类的名目,很容易就可以把他从Crush.G的名单里摘出去,到时候再去别的队伍就没有合同之类的后顾之忧了。
石头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把直播间静音,也幸好,他直播间的麦克风收音不太好,看弹幕反应应该是没有听到杜明真的话。
“哇,你吓死我了阿真,”石头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没听到,不然明天圈子里那几个营销号添油加醋带一波节奏,我又要被经理骂了。”
崔现摸了摸下巴:“他会问这个也不是没道理啊,说真的,石头你不想去别的队伍碰碰运气?你这水平和状态,在我们队里当替补有点可惜诶。”
“谁说我只是替补了?”石头毫不在意,一边进入游戏一边道,“我还是咱们基地独苗苗的唯一指定一对一全能家教呢。”
他不忘补充一句:“莫婕教练钦点。”
崔现笑了:“行,你不介意就行。”
杜明真回了房间去拿笔记本。
下楼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枝梨花,被装在细长的、洗过的啤酒瓶里。
洁白的梨花和绿色的玻璃瓶,这个搭配出乎意料得和谐。
姜闻音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了新一轮的rank。
杜明真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检索今天从钱方茗那里得到的信息。
一个一个输入那些通过猜测和推理得到的信息的时候,心里有点说不清楚的愧疚。
其实以钱方茗的那个透明的性格,直接问,你爸当年那件事之后还在做老师吗、在哪里任教呢?直截了当地问她,她应该也不会隐瞒,会一五一十很认真地回答。
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
可是透明的性格也意味着敏感和纤细,那么问起这些问题的用意是什么呢?钱方茗是不是又会露出那种偶尔才有的忧郁的眼神,用那眼神质问他?
他不喜欢那样。
他不喜欢看到钱方茗露出那样的表情、有那样的眼神。
所以就算麻烦,也要不着痕迹地在伪装出的闲聊中打捞自己需要的信息。就算麻烦也没关系。
从钱方茗的聊天中可以知道,她爸爸仍然和她住在一起,并且还在担当教师一类的工作。
没什么改变,这倒不意外,毕竟她的家庭是那种很传统的三口之家、男主外女主内的标准模式,一旦成型就很难改变。
所以这也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那件事过后,她的母亲在扮演校领导那美丽贤惠的妻子这一角色的时候会不会有几分不自在。
查阅了附近几所大学里教职工名录,并不是每个教职工都有详细的百科,因此再根据年龄和职务排除几个同名之后,锁定了两个姓钱的人。
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大学任教。
杜明真看着其中一个大学的名字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拿出手机,给那个刚加入联系名单不久的联系人发消息。
“刚同学叫我去吃宵夜,在校门口看见一个人挺像你的,我们该不会是同校吧?”
“哈哈!我在寝室衣服都换了,那个人不是我啦~说起来你都没问我学校!我是空港大学的,你呢?”
空港大学……
“我是隔壁传山理工的。”
“啊,那不是很近?以后我们可以常常约出来玩了!”
“是啊。”
“不过我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看《乱十洲》,要不以后约着一起去看比赛?”
“你在问谁?”
“问你啊!”
“问我?”
“啊啊啊我忘记了!你就是Crush.G的工作人员啊…… 我又说白痴话了sorry…… ”
“没事我习惯了。”
“也是哈~我困了,明天再聊吧。”
对方发了个打哈欠的小熊的表情包,和本人的相似度有百分之八十。
杜明真看了,笑了一下,摁灭了手机。
然后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姜闻音。”
“嗯——”姜闻音懒懒地回一声。
“你办的休学是休多久啊?”
“怎么,你也要休学?”姜闻音道,“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不同学校肯定规定不一样啊。”
“你不是空港大学的吗?”
“是啊。”
“空港大学和传山理工挨得很近啊。”
“所以?”
“政策应该差不多吧。”
“什么歪理啊杜明真…… 你想知道我发你我们学校官网网址你自己去查查吧。”
“官网?你经常用吗?”
“偶尔看看通知什么的。”
鼠标游移到教职工名录上,杜明真看着点开的名单上的倒数第二行,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问:“你们学院老师的名字,你都知道吗?”
“谁记得住啊,别说名字了,有的选修课老师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姜闻音摘了耳机,转头看过来:“你今天好奇怪啊,杜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