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音盯着汪植。
汪植笑眯眯地看着他。
姜闻音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道,“大概是倒霉的关系。”
汪植有些意外。
“还以为你会换个答案。”
姜闻音皱了下鼻子,有些孩子气地道,“是想换的,但是不想让你得逞。”
汪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姜闻音背后阴影里当背景板的辜乱云,对方的眼神落在姜闻音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植说:“喂。”
辜乱云抬眼懒懒地看过来。
“你辅助好凶哦。”说着,汪植也学着姜闻音的样子,皱一下鼻子,同时身子朝前猛送了一下,像是要扑过来咬人的狮子狗一样,姜闻音吓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后被身后的人稳稳地扶住肩膀。
“吓他做什么,”辜乱云说完,又悠悠道,“凶一点总比吃瘪好,瞧你那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样。”
汪植无语了,一点亏都不能吃的是谁啊?
“行了行了,”汪植难得有不耐烦的时候,说,“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倒霉的关系?”
他索要解释的理由也很充分:“我总不能对读者打哑谜吧?”
姜闻音两只手扒拉着眼皮朝他做了个鬼脸:“那是你的事啦,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说。”
“喂——”
姜闻音拉着辜乱云想走,汪植还在身后大叫。
他蹦蹦跳跳两步跑开,然后转过身,朝着汪植大声说:“要我说,我和辜乱云关系怎么样是我们的事,却要被你们这些媒体踩来踩去乱定义,真是倒大霉啦!”
他有些开心,挥挥手:“就这么写吧!有点倒霉的关系!就是被人胡乱猜疑之后会觉得’啊、真是倒霉’的那种关系!”
辜乱云被他拖着走了几步,看他走路走得东倒西歪,还一路傻乐觉得有点好笑。
“看来你很不喜欢别人乱猜我们之间的关系。”
姜闻音脑子发病,跳到马路牙子边上的花坛边沿走路。
他抬起双手保持平衡,认真专注地朝前走。
“当然啦,毕竟我们的关系很特别嘛。”
辜乱云仰头看他,又收回视线,点头,细细品味这句特别,拖长音:“哦,特别。”
“对啦!”姜闻音很得意,身子一晃,差点从花坛沿上摔下来。
辜乱云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臂,但是没能接住,被姜闻音扑腾着一拉,双双摔进花坛里、摔到在松软的泥土里。
姜闻音也不嫌疼,看着辜乱云狼狈地支撑在他身体上方,只是看着辜乱云的脸傻笑。
姜闻音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月亮落进去了一样。
他的声音也清亮,像是粼粼的月光。
姜闻音说,“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特别倒霉?”
这世界上的气运总是守恒,特别倒霉的意思就是特别幸运。
杜明春下楼拿牛奶的时候看到杜明真还在做表格。
他默默多拿了一盒牛奶,热了之后给弟弟拿过去。
杜明真的视线从表格上移动到桌上的牛奶盒子上,根本不用回头看,也能知道是谁放的。
“你困了就先去睡,不用等我。”
“本来也没等你啊,”杜明春笑笑,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陪你吧。”
杜明真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那我快一点。”
“嗯。”
键盘边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
“哥帮我看一眼。”
“哦。”
杜明春咬着牛奶吸管应了一声,顺手摸过杜明真的手机,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他一字一句念出那条探出的消息:“纪委,今年同学聚会来不来?这次办个大的,好多人都来。”
他放下手机,随口问:“谁啊?”
他读书的时候比杜明春大一届,因此两人的朋友圈并不完全重合。
“忘了,反正就是一个高中同学。”
“问你谁你都记不得,”杜明春说,“姜闻音倒是怎么都忘不了,那么久不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杜明真重重地敲下一个回车,一脸吃屎的表情:“求你,别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
杜明春一脸无辜:“我又没说你们关系好。”
“总之别用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说法。”
“你现在还是不喜欢他吗?”
杜明真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喜欢?”
“他人蛮好的。”
杜明真嗤了一声:“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是你觉得不好过的?”
他还不了解杜明春吗?
这人的大脑像是在无菌乐园买过年票一样,永远那么天真无邪,认为世界上没有坏人,有的只是立场不同的人。
可能这就是双生子,在某些方面形成互补,杜明春的天真正好填补他的市侩,他的仁厚正好对应他的尖酸。
他倒是不介意杜明春这种容易吃亏的性格,反正杜明春吃的亏,他都能一口一口咬回来。但他很介意杜明春喜欢他讨厌的人。
“不准喜欢他。”他有些蛮横无理地说。
“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没有什么特别的,”杜明春打了个哈切,揉揉眼睛,说,“你知道的,我也没几个朋友。”
所以也没几个喜欢的,言下之意他大可放心。
但是杜明真可不吃这套。
“你喜欢我就够了,”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我是你弟弟,我们还没出生之前就拥抱在一起,我们共享一切,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杜明春虽然早就习惯了他偶尔的偏激言论,这种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叹口气:“你这样粘我,以后会找不到对象的。”
杜明真满不在乎:“那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是的,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别转移话题——”杜明真打完最后一个字,猛地转过椅子,直勾勾地盯着杜明春道,“快发誓,比起姜闻音你更喜欢我。”
好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杜明春移开视线,却被人抓着了回来,杜明真抓着他肩膀猛摇晃,不依不饶:“快说。”
杜明春被摇得头晕。
他伸手把那盒还温热着的牛奶拿过来,贴到弟弟脸上,敷衍道:“快喝奶。”
小孩子嘛,多喝奶总没错的。
杜明真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抵到脸颊上的牛奶接过来。拆了吸管后,泄恨般地猛戳锡纸孔,凭空发出好大一声。
杜明春看着,觉得好笑。
伸手揉了一把弟弟的头发:“不高兴什么呢,还用和他比,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最喜欢你啊。”
杜明真被顺了毛,哄高兴了,觉得嘴里的奶都变香甜了,他一边jujuju,一边拿起手机给那个被他忘掉姓名的高中同学回消息。
字还没打一个,对方看他正在输入中,知道他在线了,直接把他拉了个群。
杜明真有些无语。
他记得自己是加过那种全部人的大群的——还搞一个只有部分人的小群,有意思吗?
他粗略地看了眼群里成员的备注,认出几个以前在班上比较活跃、比较受欢迎的人的名字。
没有姜闻音。
里面还有人在热烈地讨论,说是联系不到某某、谁谁要结婚了可能来不了。
有人圈他:“哎,纪律委员,你有没有体育委员的联系方式啊。”
过去这么多年,大家早已长大成人,聚到一起了,却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当时在班里的职称。
也只有这些人会这么叫他了。
“体委的没有,”他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问,“现在是人不齐吗?”
“还在联系,大部分人都齐了。”
杜明真正准备说他其实不太想去,有人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说,
“哎,政治老师年纪大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跟我们聚了,还是希望大家都能来。”
杜明真沉默了,删除了输入框里打好的字。
怎么搞的,这氛围莫名有点沉重啊。
而群里这时已经开始统计来聚会的人头了。拒绝的话似乎也不太好说。
“我现在和姜闻音共事呢,可以把他也叫来。”
说完,他有些微妙的如释重负感。
杜明真想,人有的时候还是要做点好事。
杜明春凑过来:“你还记得叫他?”
杜明真振振有词:“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和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最先那个联系他的人来找他私聊。
“你现在怎么和姜闻音混到一起去了?”
杜明春皱眉:“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混啊!”
杜明真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回复了一个问号。
那个同学回复:“算了吧?别叫他了,我们和他也就当了一年多同学啊,他休学之后都留级了,感觉不太熟诶。”
杜明真:“那几个艺术生不也没怎么来上课吗?我看你刚跟他们聊得挺欢。”
“嗨,那能一样吗?”
杜明真略一思索:“性别不一样?”
他记得这人好像还追过其中一个女生,可惜那女孩子长得漂亮眼光也高,和英俊的大学生学长打得火热,并没能看上满脸青春痘的猪头男同桌。
“哈哈你还记得呢?说起来那个学跳舞的,我天,现在那身材真简直了,当年怎么就没泡到呢我亏死…… 不过说什么呢,他能和女的比?哪儿有女孩像他一样的?他那些破事,简直了,换个女的,女的诶,名声臭成那样还得了?那不得跳楼自杀啊?”
杜明真心里有些不爽。
虽然他也不喜欢姜闻音,甚至因为某种原因很讨厌姜闻音——但是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位男同学好像还因为咸猪手过女同学被教导主任在全校大会上当众批评过吧?
姜闻音那些事还只是谣言,这人是实打实地害得人家女孩子抑郁到不能上学诶,他有什么脸说姜闻音、又有什么脸说女孩子就得怎么样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