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一出口，房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崔现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问石头：“你知道这件事吗？”
石头愣了一下，茫然地摇头。
但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一瞬的惊讶，紧接着又有些犹豫。
姜闻音注意到了，觉得这个表情有些熟悉，联想到第二局时石头的不在状态，他走过去揽住石头的肩膀，小声问，“第二局开始前，你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
“还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眼看着大家的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石头有些紧张，吞了口口水，道：“我看到有个男的…… 可能跟我年纪差不多吧，他不说话，特别安静，坐在电脑跟前谁都不搭理…… ”
“是不是穿个灰色帽衫？挺瘦的？”姜闻音想起那个门缝里的对视。
“对对…… ”石头下意识地摸了下手臂，说，“他安静过了头，我跟人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虽然立马就被别人挡住了…… ”
“但是我看到他脚脖子上有银色的光。”
李龙城没反应过来：“咋的，他机器人啊？”
“是、是铁链的反光。”
“你确定吗，石头？”崔现问。
“确定吗？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看错了…… ”石头颓然地低着头，说，“怎么可能啊，这是二十一世纪，这家网吧开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有人被铁链拴在电脑前头？”
“好荒谬啊。”
杜明真是最先作出反应的人：“快走，管他真的假的，这家网吧都有点问题。”
李龙城：“我们六个人，怕什么？”
姜闻音：“你也说了，我们才六个人。”
而且是六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柔弱且不能自理的电竞从业人员。
“你没看到刚进门时碰到的那个大块头吗？我觉得他一个人能打我们五个，剩下一个崔现刚出门叫救兵就被人用麻袋装了。”
唯一的希望、基地里最强壮的男人、这里看上去唯一可能不会被单方面揍爆的男人崔现：“…… ”
石头：“也不至于那么惨吧？”
姜闻音：“怎么不至于？人家直接给你一拳直击面中甚至不需要技巧都能打得你鼻血直流，你眼冒金星手指乱飞想给他一个组合连招，被补了一个左钩拳瘫倒在地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线下真人快打。”
杜明真：“我难得同意一次他的话。”
“那我们走了，他怎么办？”杜明春突然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就算了，这下子知道了，还一走了之，把人留在这个“黑网吧”…… 总觉得良心备受煎熬。
杜明真抱着手臂，环视一圈自己的队友们，道：“所以？”
门外有人来敲门，最开始露面的大块头探进来半个头，“你们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去吃饭？我们老板请。”
“马上马上，收拾了东西就出来，饭就不用了，基地阿姨都做了饭了，”姜闻音笑着推了一把石头，说，“你去跟人叙叙旧，我们等会儿就走了。”
石头被推得踉跄两步，回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你先去，等会儿来找我们，”姜闻音轻声说，“能聊多久聊多久。”
石头点点头出去了。
“这个网吧不是在一个坡道底下吗？二楼的高度刚好和坡道的一个转弯挨得很近，踩着棚屋的顶就能出来。”
姜闻音迅速地收拾键盘，把东西一股脑儿塞到包里，再把包扔到崔现怀里。
二楼到一楼只有一个楼梯，那个关着人的房间肯定不会再让石头进了，网吧的人就和石头在楼梯口叙旧。
杜明真和杜明春拿着东西从唯一的楼梯口往外走。崔现去开车，顺便看能不能联系点过来。
李龙城和姜闻音留在房间里。
姜闻音开始在窗口目测从窗户边的围边上跳到坡道上的难度系数。
李龙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觉得我们该报警。”
“警察来了十条链子都解开了，”姜闻音说，“再说了，我们现在也不肯定，我就去看看，万一只是石头看错了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房间磨磨蹭蹭地出来，楼梯口，石头被好几个人围着在说笑。
姜闻音试探着去敲隔壁的门，一个中年人露出半张脸。
“不好意思啊，请问厕所在哪儿啊？”
“前边右转就是了。”
“我没找到啊，倒是有个门，可我试了打不开啊…… ”姜闻音装傻。
“不是吧门又坏了？”中年人嘀咕了几句，看姜闻音脸都涨红了，干脆从门里出来，“我带你去吧。”
“啊，谢谢啊。”
中年人从门里出来，顺势带上门，姜闻音慢他一拍走在他后面，腿往后踢了一下，用脚尖抵住了快要关上的门。
中年人转过头来。
“哎呀，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带路。”他身子一晃，挡住中年人的视线，小跑上去和中年人并肩。
他身后李龙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隔壁房间。
屋子里竟然还有两个人。
一个人蹲在椅子上看着电脑，一个干瘦的小个子靠着墙坐着玩手机。
夭寿哦，刚刚数人没数清楚，没想到这屋子里有三个人。
好在虽然心里很慌，但是面上并没有显露半分。
李龙城端着他那张看上去就脾气不太好的臭脸，皱眉道：“你们这层楼厕所坏了你知不知道啊。”
那人估计以为他是客人，下意识回他：“又坏了？”
李龙城嗯了一声，看他拿着手机好像要发信息，立马气势汹汹地补一句：“你们这儿设施怎么这么破啊？是不是水管上年头了舍不得换啊？”
他胡扯：“你们这厕所该不是搞违建的吧？那我可给消防打电话了啊？”
那人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我们这儿很正规好吧？至于吗还扯消防…… ”
他站起来，把手机放回兜里，看着李龙城一幅不好惹的样子，语气稍微有所缓和：“厕所是有些问题，但问题不大，你不就想上厕所吗，我去看看…… ”
“那你赶快啊！”
“行行行，真是…… ”那人嘀咕了一句，“真是屁事儿多。”
“你说什么？”李龙城把一个刁蛮的顾客演绎得淋漓尽致，那人估计也不想和他多谈，飞快地跑出去了。
李龙城松了口气。
视线落到房间里仅剩的那一个人身上。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分了点注意力过来。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李龙城愣了一下——这人看上去年纪比石头还小啊，也不知道才十几岁。
“…… 这里没有厕所。”
小朋友好心提示。
李龙城回过神来，他才不是来上厕所的好吗！
他也不多废话了，立马冲过去捞人裤腿：“给我看看。”
小孩慌了一瞬，想要躲开，但是一是因为太突然了他没有防备，这个蜷缩在椅子上的动作又有点限制他的行动，二是李龙城比他高比他状力气比他大，他挣扎不过。
最重要的是对方那个气势实在是有点不容抗拒，他被吓住了，也就任由李龙城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小孩羞得脖子都红了，气出了颤音：“你做什么呀QAQ？”
“拯救失足少男啊！”
“QAQ谁失足呀？”
“厕所没坏啊，你这人…… ”刚出去的小个子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陌生男子气势汹汹地将小老板压在椅子上还扒拉人家裤子的画面。
小老板那张以为熬夜没有血色的脸此时已经红得冒烟了：“救救救！”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李龙城：“我正在救你啊！”
“不好了老板！”小个子朝门外大喊：“有变态啊！”
“你最近不是没打比赛吗？”医生抬起辜乱云的胳膊，一边给他做拉伸一边问，“怎么还是这么僵硬啊？”
“没比赛打不代表就没游戏打，”刚从外面接了电话回来的莫婕冷哼了一声，随手拿起检查报告看了一眼，道，“真要把两个AD都卖了？可你看上去不是那么万无一失。”
辜乱云：“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坐冷板凳耗着。”
选手的青春宝贵如同初春三月的雨，一点儿都浪费不得。
莫婕把检查报告扔到一边：“你不如直接说你辜乱云不需要替补。”
“他们需要比赛。”辜乱云只是说。
“姜闻音也需要比赛，”莫婕揶揄他，“不如打包一起卖了，让他去别的队多历练。”
她故意说：“现在辅助很好卖。”
医生开始给辜乱云贴膏药。
挽起袖子，手臂上可以看到细长的青筋。
像是一颗老树清瘦的根须。
“放松。”医生说。
“你卖得出去就试试。”辜乱云头也不抬，对莫婕说。
当然是卖不出去的。
莫婕也清楚。
“卖不出去就算了…… 反正撇开你和你的替补们，我们队人剩下得不多，”莫婕随口道，“也就剩个五个人。”
“楚涵春季赛可能回不来。”辜乱云提醒他。
“他的行程我比你清楚。”
“那你应该清楚我们只有一个刺客。”
“之前是。”
“之前？”辜乱云抬眼，一脸戒备，“我不会转刺客的。”
“比起刺客，我更希望看到你转游侠，那应该会更有意思，”莫婕噗嗤笑了一声，举起手机，“刚刚崔现来电话，他们在网吧里抓到了一只非常聪明的小泥鳅。”
“小泥鳅？”
“对，小泥鳅，在我们这支鱼龙混杂的队伍里，他的存在更像一只小泥鳅。”
也许会变成龙，也许会被鱼吃掉，未来谁也说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能松动土、搅起浪。
辜乱云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没说什么，只是把视线转投向科室窗外的一棵乔木。
有黄嘴的小雀儿踏在树枝上，眨着漆黑的小眼珠子，歪着头和他对视。
扑簌簌一声，那雀儿就展翅飞走，只留下一根摇晃的树枝和枝叶晃动的重影。
辜乱云说：“龙城又要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辜乱云表面上说：龙城又要闹了。
辜乱云内心想法：喇叭又要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