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现清清喉咙，刚想说两句振奋军心的话，有人比他先一步开口了。
“放轻松，好好打，”莫婕垂下眼，看了眼手里的本子，道，“不管输赢，都是我们努力过的结果，没什么好怕的。”
莫婕话一出口，休息室里的气氛就有点不对劲了。
杜明真忍不住抬头。
李龙城浑身一哆嗦。
石头开始眼珠子乱转。
姜闻音歪着身子靠近辜乱云，小声和他咬耳朵：“是不是我们输太多，教练被我们气疯了？”
她平时也不走这个知心温柔大姐姐路线啊……
辜乱云垂眼看着视线里一小片雪白的皮肤，因为比赛而激动泛红，可以看到耳后皮肤下纤细的毛细血管。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他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截黑色护腕，轻声道：“也许是吧。”
本来这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能得到肯定回答的姜闻音有些吃惊，转过头却只看得到一个写满敷衍的侧脸。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不定是真的呢。”
石头没有如同主角降世一样地在第一次上场之后就力挽狂澜——挽了，但是挽得不多。
鏖战两小时，最后走出场馆的时候，姜闻音嘴皮子都有点发白。
迎着傍晚的霞光，他仰起头大骂：“最烦这种给人希望的恶心局了。”
要不然就技不如人一泻千里地输掉，要不然就挽住颓势逆风翻盘，这连汤带水神一波鬼一波，毫无激情地互相拉扯算怎么回事。
不止姜闻音一个人痛苦，李龙城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被拉扯麻了，姐姐们峡谷遛狗遛得有够开心的。”
石头跳上车：“汪汪。”
众人被逗笑了，姜闻音亲昵地拿包撞他：“小子真被打成狗了？”
石头作势躲开，回身拉个鬼脸：“大家都挺丑陋的，大哥莫说二哥。”
坐在大巴车上，窗外橙色的夕阳一点点地从车窗里爬进来，好像有一点酸甜。
姜闻音撑着下巴看车外熟悉的风景。
“辜乱云呢？”他突然觉得手边的位置有点空，不太习惯，开始东张西望，“该不是被我们菜到跑路了吧？”
“得了吧，这两把辜队打的也就那样，”李龙城拆了棒棒糖吃，“说得好像他没送似的。”
姜闻音嘿嘿一笑：“你是粉丝，我听你的。”
杜明真斜他一眼：“姜闻音还没说你呢，你钩子有够不准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气氛组的呢，每次出钩除了活跃气氛屁用没有，你说说有几次真钩住人了啊？”
“我钩住人有用吗？”姜闻音是能说道说道的，“你们一个个发育不良，伤害刮痧，大招放光了不见有人阵亡的，我要是气氛组你们就是人道主义，我至少还有见血的想法，你们直接哈利路亚了。”
一帮人眼看着要吵起来，此时斜挎着包的辜乱云跳上车，众人视线齐刷刷聚集到他身上。
辜乱云左右看看，抬起一只手提问：“hello，请问这是通向菜园子的车吗？”
寂静一秒，紧接着车里发出一阵爆笑。
辜乱云径直走到姜闻音旁边的位置坐下。
姜闻音说：“辜乱云，我们又输了哦。”
“嗯。”
“感觉今天能赢的。”
“嗯。”
“TBG是有点厉害，你说呢。”
“嗯。”
“我们这是五连败还是六连败了，一胜难求啊一胜难求。”
“嗯。”
“但是为什么，好像没那么难过呢？我脸皮又变厚了？”
“嗯，”这回辜乱云有了点别的反应，他转过头来，伸手捏住姜闻音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没有啊。”
姜闻音脸一下子有些热，但是辜乱云的力道轻轻的，而且很快就松了手，他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句“没有啊”。
没有脸皮厚啊。
他说，没有啊。
姜闻音觉得自己被辜乱云碰过的皮肤像是有小蚂蚁在爬一样，突然有点痒。
“总而言之，我感觉我们好像找到赢比赛的方法了。”
这次辜乱云看着他，眼睛里有橙色的夕阳余晖，酸甜的颜色，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荡漾开。
姜闻音觉得那个酸甜的味道好像被自己咽下去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喉咙有点发涩。
“嗯。”
辜乱云说。
小玥心态很好，安慰姜闻音：“能赢一把是一把，一个小分也是分。”
“我们下一场就会开始赢了，”姜闻音，“而且一场不输，高歌猛进制霸季后赛。”
小玥：“hello，请问你还记得你们几连败吗？”
姜闻音一脸真诚：“真的，我们已经不一样了，我感觉我们打过TBG之后蜕变了。”
小玥敷衍地回一句：“嗯嗯。”
姜闻音玻璃心了：“你和你哥一样！”
这幅敷衍的嘴脸，像极了那个男人。
小玥诧异：“不然呢？”
共享一套DNA序列不说，他们相依为命长大的诶，她不像辜乱云还像谁啊？
姜闻音不然出个所以然，捂着一颗受伤的玻璃心跑去找辜乱云。
满级地跑了一圈都没看见人，倒是看到弯弯和石头凑在一起看新闻。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姜闻音立马加入其中，然后发现是输给TBG那天的相关报告。
“不是吧你们，受虐狂啊？”
姜闻音难以理解。
“赛场外的东西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赛场外？”
姜闻音弯下腰仔细一看，发现新闻是在说辜乱云和TBG的队员们在后台聊天的事。
鼠标滑过一张赛后辜乱云单肩挎着包，在走廊上和TBG的队员们有说有笑的照片。
“他们很熟？”
“你问辜队啊，”弯弯说，“他的朋友圈是个谜，感觉他认识谁都不奇怪。”
“现在找不到他人啊…… ”姜闻音直起腰，左右张望，道，“是掉厕所里了吗？怎么半天找不见人？”
话音刚落，身侧传来椅子被拉动的声音，姜闻音回头，有些惊讶地看见辜乱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训练室。
“这么神出鬼没？”
辜乱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姜闻音慢吞吞走回自己的位置，感觉自己本来有很多话要跟辜乱云说，一肚子话，但是辜乱云真在身边了，又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辜乱云现在的号分段过高，已经没办法双排，姜闻音只是看了两眼，被他注意到，问：“双排？”
“好啊。”
辜乱云于是换了个小号，然后熟练地输入姜闻音的ID发送邀请。
姜闻音在脑子里想和辜乱云说的一堆屁话备选里挑来拣去，最后想起刚看的那个新闻，随口问：“诶，你和TBG的队员们很熟吗？”
“嗯。”辜乱云喝了一口水，没等姜闻音继续发问，继续道，“以前小时候认识的。JOL和TBG的基地离得近，有一年放假我一个人被忘在基地了，莫婕就叫TBG的朋友关照一下我，我和她们一起吃了两个月的饭，所以老队员和工作人员基本上都认识。”
姜闻音想象了一下幼崽时期的辜乱云在一群女孩子中是如何弱小可怜地蹭饭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了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怎么你们基地放假都空了，她们基地还有人啊？”
听辜乱云这意思，留的人还挺多，他还“基本都认识”。
“那时候女队没打出来东西，不理解的人占多数。而且十几岁的姑娘不读书，也拿不出什么钱给家里，打职业在家人眼里就和进厂打螺丝没什么两样，没什么好脸色看，她们就都不怎么愿意回去。”
辜乱云说完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有的队员回去了，就归不了队了。”
姜闻音愣住了，他以前还不知道有这层原因，毕竟他听说TBG的时候，TBG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上游队伍，而且因为女队的特殊性，俱乐部在商业化方面做得不错，论挣钱在联盟里应该是排的上号的。
倒是不知道以前的TBG在队员家里人眼里还不如进厂打螺丝算份好工作。
姜闻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情绪有些低落，辜乱云余光瞥见了，手指一动，出声道：“我还拉了一个人。”
姜闻音勉强打起精神：“谁啊？”
对方的ID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组建队伍之后还在公频里艾特了姜闻音和他互动。
会是谁？姜闻音开启侦探模式，在脑海里一一筛选那些可能的选手。
“茵茵。”
姜闻音猛然回过神，简单的两个字几乎像是飓风一样来得突如其然又猛烈得招架不住。
姜闻音脑子晕乎乎的，甚至第一时间有些惶然：“你叫我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陌生的ID已经打开了麦克风，一个有些熟悉的又很陌生的声音传过来：“嗨！姜闻音！”
一些久远的回忆被打开。
“哦，茵茵，”姜闻音有些结巴地给她打招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没开麦，忙不迭地打开麦克风，“是你啊。”
也松了一口气，辜乱云还是正常的，没有变异。
茵茵，是茵茵。
只是不知道辜乱云刚听见没有，姜闻音为自己的一百零一次出丑感到有些疲惫，但是他最擅长自我原谅。
那没办法，茵茵听上去多像啊——也不能怪他自作多情，姜闻音自我安稳，本人如此可爱迷人，就算是辜乱云这种人抵挡不住我的魅力忍不住叫我一声音音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啊，不能怪他嘛。
轻易地原谅了自己的又一次犯蠢的姜闻音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游刃有余地和茵茵聊起天来。
他才知道茵茵在TBG实习。
“哇，你原来可是连乱十洲的洲有没有三点水都不清楚的人啊，现在都在战队工作了！”
“是实习！只是实习…… 不过确实，几个月前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做这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