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斯部长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眉头紧锁，他“嘭”的一声坐进椅子，将手中的材料扔到桌子上，对着众人说：“天神族还没完事，现在又来一个永恒族和审判者，你们不觉得地球的种族太多了点吗？”

约翰在旁边扮演沉默的景观，懒得搭理，反恐又不是他的部门责任。是的，自从外星侵略、特殊能力恐怖事件越来越多后，总统就将此项职责划入国防部的管辖范围。真可怜，这老头，他都想掉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尼克也没说话，往枪口上撞可不是他的风格。但想到自己对这两个种族的确后知后觉，他看了眼美国队长，觉得这个人再也不是刚醒来时候的好好先生，从他这里越来越难套到消息。

史蒂夫没理黑人局长，他和托尼这次是作为社会组织义务参与会议、提供建议的，又不是来面对质询，对格瑞斯发脾气的话没必要接。

见没人理他，格瑞斯的脸更黑，眼下的皱纹都要耷拉下来，“福瑞局长，你们神盾局作为处理异常的前哨观察机构，是不是太失责了。”

“事实上，我的职员连日奔波在南非和纽约处理异常族，已经非常疲惫。没有几个人驻守在局里，谈不上观察，这些应该是警察或者北方局的事。”他接着说道，“巨兽攻击布鲁克林之前，警察局接到玛瑞·布莱恩的报警，但他们忽视了。如果早有准备、及时处置，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局面。”

尼克瞄了眼格瑞斯阴沉的脸，又说道：“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要尽快找到消灭这些异常族的办法。”

“所以，你的建议呢？”

“现场的视频您也看了，我认为我们可以联合林和永恒族，先将异常族解决掉。”

福瑞指的现场视频是军方和神盾局在战斗的时候，用无人机拍摄，部分来自斯塔克，经由拼接合成到一起的。但他们并不了解爱丽薇尔和伊卡瑞思交谈的具体画面，一些信息是托尼和史蒂夫讨论后告诉他们的。

“你清楚他们的底细吗？就这样贸然地合作。”格瑞斯并不赞成这个方法，他认为太冒险。

“这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干的，不是吗？”尼克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至于底细，我们查到一些东西。”

格瑞斯翻看着厚厚的材料本，听着他的解释。

“爱丽薇尔·林，我初步确认她的话是真的，她的确是一个行星系。那天探索地心，我带去的探员乔瑞拉拥有真实之眼，她的眼睛可以看破世间一切伪装、直抵真实。她见到了林背后旋转的行星系。据她描述，那是一颗超大的蓝巨星，周围环绕着8颗小行星。在这之前，我从未告诉过乔瑞拉任何信息。”

他指着报告上的图片，“这是我们按照她的描述所画出来的图像。”

一个宏大、美丽的星系呈现在他们面前。巨大的蓝色球体闪耀着湛蓝的光辉，将周边黑暗的宇宙洒上莹莹蓝光，与爱丽薇尔深蓝色的眼睛如出一辙的动人。8颗颜色、大小不一的行星围绕着它，行星带之间间或充盈着陨石、尘埃云团，像是柔和的彩色云盘，在孤独的宇宙中悬浮着。

“据斯塔克检测到的，当时林两眼中发射出的射线达到6000万度。而太阳，我们知道，其核心才只有1500万度。除了天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东西能达到如此恐怖的温度。“

“事实上，她的核心温度远不止于此。”托尼看着画中的蓝色球体：“我们所知的蓝超巨星，其核心温度可达10亿度。”

这个恐怖的数字，让所有人都失语。5000度可以瞬间将人体汽化，而10亿度，吞噬地球不费吹灰之力。

60多岁的格瑞斯部长，一生都在地球战斗，临到退休，竟然还要和行星系、宇宙去战斗，他是真想辞职回家啊。他看着手里的图片问福瑞：“但这个姑娘和不明液体有关系，如果她的母亲就是幕后黑手的话，她怎么可能帮我们。”

“这很简单，长官。关于她的母亲只是推测，而且我们要对付的是变异的异常族，又不是林清，她没有理由和我们为敌。”他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尾部的男人：“您认为呢？莱克特教授。”

那是一个沉着、优雅的男人。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彷佛将人带回到中古世纪，看到檀木桌边的古老贵族，抬眼望过来，穿过悠悠岁月、漫长人生。

这是格瑞斯部长请来的最知名的心理学医生，汉尼拔·莱克特，就像美国队长之于国家号召力一样，汉尼拔在心理学界也是独一无二的权威。

“我赞同您的看法，福瑞局长。”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就像大提琴在幽静、古典的大厅所演奏的音乐，让人忍不住驻足倾听。

这一点让格瑞斯和托尼都感到意外，但他们并没有发问，而是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解释。

“我认为爱丽薇尔是一个有着很强原则感和道德感的人。”

“教授，林不是人类。”

汉尼拔微笑，“您认为什么才是人？”他看着格瑞斯部长，解释道：“社会属性的人不能用生物学标准区分。在这个女孩与其父母生活20年之后，已经具有人的特质。她出现在人类世界的一切行为，都是在用她父母教给她的标准。”

“请容许我。”在得到格瑞斯部长的允许后，他转头和托尼说道：“斯塔克先生，请帮我将视频调到爱丽薇尔重复攻击异常族那里。”

托尼很快调整好，他们又看一次这个场面。在爱丽薇尔最后一次挥拳砸碎巨兽左臂膀时，汉尼拔让停下来，画面就定格在异常族的左肢破碎、血肉横飞，少女低头看它时。

“请看这孩子的眼睛和表情。她的面容并没有绷紧，包括眼睛、嘴角、鼻翼，都是自然放松的状态。”他耐心地引导他们：“注意看她的眼神，各位都是精于战斗的人，应该更清楚一个复仇、嗜杀或者变态的人，对杀戮和血腥的追逐，这是藏在这类人基因里的本能。”

“但是，爱丽薇尔没有。对待杀了她朋友的怪物，她只是想要让它以同样的方式死去，非常简单的线性思维。”汉尼拔注视着少女深蓝双眸，叹息道：”她没有杀戮的欲/望，仅这一点，她对人类来说就是安全的。”

“而且，她最后也停止了这种报复，对吗？”他看向史蒂夫，“罗杰斯队长。”

后者敏锐地看向他，他们并未告诉过他这种细节，史蒂夫多年的危机意识，告诉自己这个莱克特医生不对劲。

“她直接杀了异常族。”

汉尼拔点点头，并未追问下去，他只是说：“她在克制。力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而这个女孩比常人有着更高的道德标准。”

“材料显示，20年中她并未主动伤人，以及在三周的监控中，并未发现任何一起偷盗、抢劫等恶性事件。她只是规矩地按照人类的方式去工作、挣取生活的资金，甚至还有几起乐于助人的记录。”他的手指轻轻翻动纸张，在安静的会议室发出清脆的声音，“可以设想，一个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生命，让自己按照人类的法则去生活，忍耐放纵的欲/望，这需要非常强大的自控力。”

“爱丽薇尔，一直在克制，而这种克制已经成为她人性的一部分。”他最后说道：“我们该感谢她的父亲，他在按照圣者的标准去塑造他的女儿。”

“在中国语境中，那是知行完备、至善之人。”

会议室陷入沉默。

托尼凝视屏幕中的少女良久，声音沙哑地说：“如果一直克制，到她忍耐不了，爆发的那一天呢？”他看向汉尼拔的目光罕见地尖锐，像刀子一样，发出寒光，“我们只能依赖她的自我控制，那与把生命交给她有何差别。终人类的一生，都只能胆战心惊地活着。”

“斯塔克先生。”汉尼拔认真地看着他：“那只是一种可能，而生命有着无限的可能，究竟通向哪里，选择权在自己手里。”

他看得出斯塔克身上的焦虑症，在离开之前和他说：“我曾经听一个物理学家朋友说，熵增定律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规律。宇宙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会毁灭，太阳熄灭、质子衰变、黑洞蒸发，所有物质都会消亡。那么，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在汉尼拔推门离开的时候，听到斯塔克的声音。

“庞加莱回归。”托尼喃喃地说。

在宇宙热寂之前，经过漫长的时间，粒子运动终会回到之前的某一瞬间，重新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