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内。
日暮矽尘,金色的光辉一如既往地降临这小而精致的院落,白日也渐渐退出苍茫的大地,黑夜强势登场,席卷而来的,是晚秋的丝丝寒意。
今夜残月现于厚重的淡黑色云朵里,努力地将它微弱的光亮布满目之所及的地方。
在通往别院的长廊里,一个略微单薄的身影来回踱步,晚秋的凉意让她内心也有些寒凉。
贞香自润福走后,便去了各个店铺打点,交代了一些事,回来时已然初见夜色,她直奔别院,想快点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却在别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在暖黄灯光的晕染下,一个精致的侧脸悄然映在那雕窗上,也映在了贞香的心里。
她不忍心打扰这美好的时刻,看着那心无旁骛作画的小画工,贞香只得在院外踱步。
不知何时,身上突然多了一件厚实的外衣。贞香回头,便看到润福站在她身后,冲她微微一笑。
贞香的内心,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猛烈的撞击感,此时的润福,身着的竟然是那年月下相会的一身月牙白衣裳,在微弱月光的衬托下,让人感到格外安静宁和。
在润福的心里,白色代表着纯真和光明,也代表自己对接下来发生的事的重视。
虽然这一幕无比让人感到心动,此时的贞香,心里却突然有些慌了,同样是月下,同样是那一身白衣,还有那如出一辙的表情,贞香有些慌乱,不明所以地看向润福。
润福手背在身后,看着贞香慌乱的神情,眼神跳动了一下。
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给过眼前这个女人任何安全感,却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受到伤害。
深呼吸了一下,润福将自己画的画从背后拿了出来,摊开在贞香面前。
虽然月光十分微弱,但那鲜艳的色彩却在黑夜中格外出众,仿佛拥有与生俱来对抗黑暗的能力。
看着画中那戴着毡帽在桥上风情万种的自己,贞香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一眼万年,画工郎,从第一眼见她,便把她放在了心上,心里的暖意渐渐铺开,贞香用心凝视着这幅画作。
就这样,贞香注视着画,润福注视着贞香,没有言语,心却在此时,互相展露。
长廊处,两个沉默的人站在那儿,装点着黑夜的单调。
云在此时,尽数散开,皓月皎洁,仿若为此刻的知心人,做最为神圣的见证。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是没过多久,一阵微风扫过,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寒意,像在提醒着这成双对的两人,夜深露重,宵阁趣事,当回房再叙。
感受到了凉风的两人,皆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相视一笑,润福拉着贞香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房间走去。
贞香看着眼前这个拉着自己手的俊俏画工,连背影,都这么让她心动,被牵的手,不自觉紧紧地握住了,久久不愿松开。
润福想着刚作完画的房间有些凌乱,便拉着贞香去了她的房间,贞香一直不愿意松手,两人进门后关上了门,坐在床边,手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香儿,早点休息。”润福被贞香的手握得有些痛,忍不住开口道。
“画工,你为何又画一遍初见时的我?”贞香含情脉脉地看着润福。
“因为心不一样了。”润福低着头微笑道。
“心?你现在是何种心情?”
“第一次画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带有顾忌和遗憾的。”润福回想起一年多前的自己,感慨万千,嘴角的笑,已然变得苦涩。
贞香见状将润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给予他沉默的安慰。
“这一次画的时候,我已用尽全力,无所顾忌。”润福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些光亮,一闪一闪的,格外明亮。
感受到了润福这份亮澄澄的心意,贞香眼神越发炽热,空气中浓浓的暧昧逐渐弥漫开来…
“香儿,你的生意,都打点好了吗?”润福不知该如何回应贞香的眼神,便不合时宜地转移话题。
“画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贞香一次又一次看着润福在面对自己赤忱的爱意时的怯懦,十分无奈。
画工每次都是一本正经地调戏自己,调戏完了,又不负责。
而自己对他投怀送抱,他却总是借故逃避,这是欲擒故纵吗,还是他的心根本…贞香不愿再多想。
“我…贞香,我想好好珍惜你,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润福目光有些游离,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太相信。
“可你现在伤害我了。”贞香有些不满地说道。
“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润福小声嘟囔着。
“早点休息吧,我困了。”贞香说罢推着润福往门外走。
“贞香,晚安,明天见。”
润福在门外有些失落地说道,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靠在门边的贞香却听得格外清楚,贞香此刻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对润福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而润福对自己又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思绪紊乱,焦躁不安,只一墙之隔的两人,皆双目游离地躺在床上,数落着自己一桩桩罪果。
奈何情字最难懂…
在艺术的交融之下衍生的感情,摸不清界限,两人心事,何时才能如琴与画般,遇见即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