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来。”周浔长臂一伸,抢过他手中支架,姜与朔踟蹰了下,顺势退站到一旁。
看着眼前这不大不小的帐篷,他心绪百起,两个人怎么住?
周浔干事利索,一个帐篷没多久就搭好了,行动力让姜与朔吃惊。
看见周浔转身朝他脸,姜与朔立马侧过身缄口,脱口而出的夸奖生吞回胸腔里。
周浔确实不同他印象中的那些Omega,他更恣意张扬,也更独立放肆。
“你枕头睡什么高度?”
“什么?”姜与朔愣下。
周浔扬扬手上干瘪的充气枕头:“睡什么高度,我好给你吹,免得你睡不舒服。”
周浔一脸认真询问的表情过于自然,像这种行为是他们两人间稀松日常的一环。
姜与朔懵着没给出反应,周浔静静等他回神。
回神后姜与朔不自在地伸手:“我自己来,你去看看节目组挑战卡是什么内容,我觉得会和我们午饭挂钩。”
周浔快速收手,没让姜与朔得逞:“这三天两夜所有事都我来,你下达命令就行。”周浔笑得过于宠溺。
姜与朔目光闪躲开,沉下色,周浔真想在镜头前玩什么‘谈恋爱’的把戏么。
因为周浔态度诡异,姜与朔心里乱起来,没法儿安静。
下船后随身所有东西都被节目组没收了,原本以为行李保不住,没想到连手机带充电宝也不留,整个人搜刮得干干净净。
突然这样连打发都没有,姜与朔觉得身边哪哪儿都充满了周浔。
生而有危机感的Alpha本能觉醒,姜与朔一下子对四周提高警觉,这种恍恍难料的危殆是周浔给他的。
周浔随时会化身猛兽扑向他,让他应接不暇,这种无法掌握事态的感觉真是挠人心肝。
姜与朔蹙眉踩了脚下沙砾,试图从胸肺里挤出浊气,让自己能从容点应对周浔、以及接下来的无法预测。
周浔自顾自比划高度,扭头问:“这个高度你适应吗?是要再高点或低些?”他食指按住气孔。
姜与朔循声望去,周浔脸吹得通红,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眸子晶亮温煦,同时也注意到周浔手上的小细节。
周浔在很认真的询问他意见,甚至有会根据他回答做出相应更改的下步预备。
知道周浔这些行径是装出来的,他在镜头也不好不给人脸面,姜与朔气息紊乱,强按心绪:“就行,谢谢。”
眼睛不看人,伸出手接枕头,周浔逗他,两人各执一端。
姜与朔抬眼,还没说话,周浔立马举手做投降姿势,弯着眼睛笑说:“我错了,别生气。”
这一脸嬉笑认错完全看不出一丝表演的成份。
镜头就在他们不远处,姜与朔揪紧手中枕头,深吸几口气。
按照他跟宋唯笙协商的,现在他应该回应周浔这些小动作,给观众他们很亲昵的错觉,但他此刻没法儿按照‘剧本’来,因为他不想应付周浔的游戏。
演了十年戏,此时此刻却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难做到,姜与朔不适地抹把脸,尽可能平稳回应这些:“不至于生气。”
语气疏离劲儿让周浔挑了下眉,他悄悄侧身背对摄像机,朝姜与朔歪了歪头,眼中深凝的混色搅不清,勾了个极为挑衅的唇角。
像一只野兽睥睨不屑眼前的敌人,露出利爪宣战。
姜与朔掐直眸子,果然,这样才是周浔的性格。
不知道从哪里来得轻松让姜与朔舒口气,他蹙紧眉头,转身把枕头丢进帐篷。
身后响起沙砾声,逼近的距离在超越亲密关系前他率先转身,周浔停下向他走近的身形。
姜与朔抿紧嘴角,提防地盯着眼前人。
周浔要在镜头前把他逼到什么地步才能称心如意?这种戏码怎么跟他的谎话一样信手拈来!
刚来节目是周浔抗拒,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境遇反转,变成了他不想配合周浔。
世事难料,真是没想到。
看着防备有些过度的姜与朔,周浔喜欢极了,他做口型继续挑火:对象?男朋友?
随后畅快地哈哈一笑。
姜与朔直接垮个黑脸,准备绕出去找节目组拿任务卡。
周浔挪步拦住:“这么不禁逗?李唯跟许赫,还有好多跟你合作过的人都说你性子好,我怎么没发现呢?”
周浔朝他倾身,两眼微蹙,做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的表情:“原来你只是对我脾气不好啊,那为什么?”
一脸诚挚的神情让姜与朔胸口气胀。
为什么?
这需要问为什么?
从互换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被打得稀烂,又碰上这种性格的人,他对‘罪魁祸首’为什么脾气不好,还需要明着究其原因?
周浔心里真没数么。
姜与朔气笑了,惫懒地扯了下应付的嘴角,对此缄口不言。
他垂目不想理会周浔,继续退让绕道走,早日完成拍摄早日解脱,姜与朔现在就这么一个想法。
周浔横跨一步再拦,扬着下巴:“再不理我我抱你了。”流里流气的声音在表达他说得出做得到。
至此,周浔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合适!永远都按照自己性子为所欲为。
姜与朔被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身上冒出不想再压抑遮掩忍耐的戾气,声音放低腔却有些高:“周... ...”
斥责刚要起头,周浔眸色晦涩,食指飞速按住他的唇,佝下颈子贴近,压声在姜与朔耳畔说:“宝贝,宋哥全都会看,别喊我名字。”
姜与朔丧失了说话本能,忘掉了想宣发的情绪。
鼻端一股子信息素刚飘来就消失,味道随风就没了,一刹像是嗅觉失灵、脑子空白。
抬头,周浔已经站回原地,仿佛刚才贴近在他耳畔说的话也像幻象。
看着近在咫尺间的人,他心口突然怦怦急跳起来。
喊惯了周浔的名字没改口,要真录下来被宋唯笙或其他人发现端倪,事儿是不小,他们两人没法解释‘喊错名’的原因。
这种大错一气急就忘了注意,姜与朔堪堪抬头,长吁口气,还好有周浔。
周浔眯着眼笑说:“是觉得我周到么?那接下来还有很多惊喜给你。”
高升的太阳光从树间疏漏,落在周浔眉间,有几分晃眼,姜与朔盯着那簇光再次失神了片刻。
周浔手一抬,变魔术样指尖变出一张打着节目logo的任务卡,走近,跟他并肩在镜头前:“一起看?”
带着询问,却不等他的回答直接打开任务卡,放在两人中间开始读内容。
周浔表现得像很认真在录节目的样子,仿佛刚才风改云变、阴晴不定的不是他。
半分钟前飘渺不见的信息素现在淡淡的萦绕在鼻端,姜与朔懵懵得没抑制住狠狠吸了一口。
想确认那瞬间他没感觉错,周浔那样靠近过他,在他耳畔用过那种声音。
贪婪人家信息素得样子被发现,周浔视线轻轻瞥向他,倏尔笑上一声,继续念任务卡内容。
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吸闻人信息素还被发现,姜与朔耳朵分分钟烧烫起来,跟周浔刚才那些不愉快瞬间消弭,这会儿只剩无措的局促。
周浔念完,看他局促闪躲的模样又笑出声,随后正经说:“走吧,任务让沿途收集食材卡,用来兑午饭,挑战时间只有半小时,路程却有5.5公里。”
他顿一下,带着疑窦询问:“你跑得下来吗?如果够呛任务卡你就别拿,我来,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沿途收集任务卡必定耗时耗体力,李唯说过,姜与朔只要没戏就天天在家哪儿也不动,这身体素质着实堪忧。
“... ...”姜与朔白他一眼,‘嗤’一声,真当他是需要照顾的Omega?
姜与朔展开手脚开始活动,被人蔑视想证明的胜负欲上头:“我们比比谁拿的多,谁先到终点。”
周浔拧着脖子,起了兴致:“前几期挑战我的那几个Alpha都认输了,你能行?”
他发出深深的质疑,自信且张扬在声音里绘了十成十,姜与朔不免被这种声音吸引。
“试试不就知道了。”姜与朔挑眉应战,眼珠子黑得格外亮。
周浔怔住,他看见姜与朔眼中的比试是抛却AO性别的公平比试,带着最基本的尊敬对手的那种拼赴全力。
分化后,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位Alpha在某种比拼前予以对手、尤其是Omega基本的礼敬。
姜与朔用下颚指指帐篷:“要比就得有赌.注,谁输了今晚睡外面,你看行吗?”
这种方式比商量推让要少很多顾忌,姜与朔更能接受。
周浔看姜与朔胜券在握的神情,抬起指节顶顶眉脚,掩着笑:“加点赌.注,这三天两夜听胜者的话怎么样?”
姜与朔说得那些都不够他看,加大砝码才有意思。
周浔声音里透出来的期待简直像明晃晃不收鞘的刀。
姜与朔稳胜的神情突然松懈,不再第一时间迎战,人沉思琢磨起来,周浔性子诡异,他输了的话简直是可预见的后患无穷。
但要是他赢了,这几天的拍摄岂不是就有保障了?
赌性加大杠杆,让姜与朔难抉,目光三番两次直白地扫看周浔,周浔牵着嘴角,指尖转着任务卡。
见他犹豫不决,周浔托腮凝眉:“这么快就怕输?我们实力不是对半嘛,戏里的小将军在敌人面前也会犹豫不决吗?”
姜与朔嘴角扯动,戏里的敌人要么光明正大使刀子、要么无耻的暗地百转算计,周浔比这两种都难缠,处处受限的是他,比较一开始就不平衡。
“跟我比嘛。”周浔撞下他胳膊,黑亮眸子灿若星河:“我很期待你输的样子。”
周浔泛颤的笑音让姜与朔‘嘶’一声,亲昵劲儿足得让他反胃。
姜与朔权衡再三,算着周浔扛着他跑的速度,加上自己每天晨训的身体机能,估摸了个输赢比例。
犹豫不决的跟周浔确认:“那我赢了这几天我们就正常录节目。”
周浔见他答应,龇牙举手先一步抢断话发誓:“我百分百做你的乖宝... ...”
姜与朔狠瞪一眼,周浔笑着改口:“好队友!”
再甜的声音都像陷阱上面那层障眼法,底下肯定没好东西。
周浔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再明目张胆的搞事情!明明知道这些话在摄像机面前有多敏感,他还是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张口。
真不拦着,这三天两夜哪里是来录节目解决事件,完全就是周浔的‘独家蜜月’纪录片,他真太会整活了。
这些亲昵语气、动作、词汇他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冥思苦想去装模做样。
姜与朔呼口气:“我答应。”
周浔嘴角扯起一个诡异弧度,倾身凑近:“我赢了第一个要求要看你洗澡。”
耳鸣过后姜与朔脊背一僵,人直接麻了。
这反应跟周浔预想几乎一模一样,简直让他开心。
周浔不遮掩地笑出声,捏住麦克风不让收音:“你用我身体四个多月了,怎么解决的?我很好奇,今天比过后你能替我解答吗?”
说完松开麦,周浔一身坦荡,像没说过这些话,枕着双臂轻笑:“比赛按时间算,一张食材卡减一分钟,综合用时短者胜,公平吗?”
周浔每次整活都会稍微背对点摄像机,所有一切只有他知晓,却录不下来周浔的恶劣。
姜与朔气息急促,缓缓握拳,狠狠瞪着周浔。
周浔不在乎姜与朔生气与否,就这么慢慢在镜头面前独独折磨着他。
两个月整夜监视,姜与朔让他不痛快,他没义务让姜与朔舒坦。
“赢吧,你只要赢了就解决了不是。”周浔做起赛前热身,对姜与朔情绪不管不顾。
姜与朔长吁一口气,强按着性子让自己安定,劝解自己周浔就是这种性子,赢了就好,只要赢就行。
这期节目是岛屿露营内容,没法用代步工具帮助拍摄,摄像师在起跑半公里后就宕机了,一个电话打到执行导演哪里去,节目组启动航拍,加上每公里都有摄像头,拍摄进度还算完整。
眼前是节目集.合点,姜与朔一脚正要踏上目的地,身边周浔先他一步踩进木亭。
错身那秒姜与朔心脏骤停,眼睁睁看着自己输掉这样比赛。
与节目而言他们是第一组完成挑战的队伍,但对姜与朔来说,再没比这糟糕的事情了。
踩实地板,他佝着身子撑膝喘气,姜与朔浑身紧绷,脑子高速旋转在想该怎么办,却一片空白,呼吸越来越急,颓丧压着他。
“你比我多一张卡就是你赢,来看看结果吧。”周浔恣意高扬的语调让姜与朔犯怯,
好像这么多年里他所有的失败,都集中在周浔身上,这个人让他怎么拼命挣扎都无法抗衡。
姜与朔起了胆怯,不敢去看结果。
“周... ...”姜与朔启唇,音还不重。
周浔突然撞他身上,气喘吁吁重音压在耳畔,潮热湿漉漉地扑他满耳廓:“你老是忘记,是不是我得做些你不能接受的事,你才能记住喊我什么?”
两人都激烈运动,胸口同频擂鼓般震动,彼此感受十分强劲。
姜与朔顿时口干舌燥,他觉得周浔抱住他的臂膀很有力。
“我... ...”嗓子刚颤动。
周浔一把扯走他手里食材卡,连同自己的一起扔在木亭中间的桌面上,瞬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的卡肯定比我多,你赢了。”
“... ...”姜与朔傻了一会儿:“为,什么。”周浔这样做,那刚才的比赛有什么意义?
看姜与朔神情,周浔扯扯嘴角。
“原来你是想让我看你洗澡啊?”周浔胸口因笑颤动几下:“啧,早说我们何必比赛,晚上你直接给我开门不就好了。”
周浔这种邪魅浪气的声音让人听得脊背酥麻,呼吸难畅,总有些延伸想法要跌进深渊。
姜与朔挣扎推开,慌张压低声:“麦没关,你混说什么!”
周浔指尖钩着黑色电源提给他看,涩涩笑道:“这么私密的话我怎么会给人听见?”
他朝姜与朔抛个媚眼,求奖励般等待姜与朔给他满意的反应。
姜与朔满头黑线,四下扫了下,伸手把周浔拽出木亭,走出镜头拍摄范围,他不绕弯子地质问:“你这些到底想干什么!做戏做到这份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浔收了镜头前人设,眉宇间挂上几缕疲色,原本性格的阴戾跟霜色不维和的直接切换,秒变脸。
松散着腔:“哦,谈恋爱啊。我这样对对象没错啊,镜头前要收敛,我收得还不好?你要是想镜头外也这样也行,我能满足你得所有需求。姜与朔,要不要我们真试试?”
周浔语态轻松自然,在跟他陈述事实。
姜与朔横眉冷对,这个人怎么这么复杂,完全交涉不清。
他突然觉得还是镜头前舒服点,当然也不那么舒服,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回亭子,想在那里呼吸两口‘正常’空气。
周浔突然捏住他腕子,将人锢在身前,两眼冷色:“你带药了吗?”
“什么?”手腕被周浔捏得生疼。
周浔气压降低:“我问你有没有带药!信息素,我的信息素有点外泄,带了没!”
姜与朔使劲闻也嗅不到身上溢出来的信息素,但他对周浔这话不疑有他,嗓子一吞咽:“行李被收走了。”
周浔神色愈发不对劲,姜与朔知道要出事儿,沉声:“嘉宾里一共有四位Alpha,节目组工作人员也有几位,我找导演说声去拿药。”
周浔蹙眉,有些不耐烦,从口袋摸出版药片,动作粗鲁地拨两颗,蛮横地塞姜与朔嘴里:“我发.情期好像要来了。”
姜与朔一怔,嗓子干涩地吞下两片药。
“你们Omega发.情期来之前没有预兆吗?一直也没听说你日期什么的,这种情况你早说我来什么节目,我直接就去住院了。”这么大的事不该早说?
周浔不会对这种事刻意为之,是突发么?
他盯着周浔,想办法掩盖心慌。
周浔拧眉,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重:“我没日期,我分化一个月腺体还没长好就动过手术,所以至今腺体都不太好,容易被Alpha信息素影响,让你吃药也是因为这个。”
姜与朔一个头两个大,整个人到了崩溃临界点:“不是,你... ...”瞬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个中情绪噎心塞肺的难受。
他突然想到问题,连忙问:“你之前说过你做过信息素味道缩减手术,那是不是不容易影响到其它人?”
周浔摇头:“就是太影响Alpha才去做的味道缩减手术,也是因为手术,腺体一直不怎么好,发.情期我并没经历过,你这是我的第一次。”
到时会怎么样周浔也不知道。
“那录制期间要是... ...”姜与朔冷汗满身,真是想都不敢想那种情况。
周浔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鬼魅地开嗓:“那你就让我临时标记吧。”
“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