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确有北关军的人来过夷州府，他们给的财富和权势的确不是一个刺史能比的”李刺史停下脚步。

闻弱没有说话，等着李刺史下一句。

等了半天，见闻弱没有反应，李刺史低头笑了笑，闻弱幼年时李刺史是见过的，确切的说是抱过，说来，闻弱还应唤李刺史一声叔父。

李长龄整整大了闻弱二十岁，早年间他与顾君尧还有闻家大公子闻恕曾是结拜兄弟，当年闻家遗孤一事牵连甚广，无论是否在朝为官，都被祸及，他为了避祸不得不放弃京中的高官俸禄，举家搬迁到北关。

“不过，夷州府受恩天子，吃的是皇粮，办的，自然也是忠君为国的事，在下和郡主相互试探来试探去也非良策，既然我和郡主目的是一样的，何不联手，共商北关大计？”

“闻弱正有此意！”

闻弱走后，李长龄想起了当年的南阳关之战，战败后需要签订降书，原本是该顾君尧签投降书，顾君尧那时只有十八岁，要是签了，一辈子都毁了，是闻柏衷挡在了顾君尧，和李长龄面前，只可惜，他还是没能保住闻家。

“你们这些小辈尚且年轻，这种事还是让老夫来吧”

.......

和李长龄达成共识之后，闻弱让李长龄放出消息称闻弱要在夷州府小住一段时日，随后便立马整装火速赶往北关城军营，军中早有反心的几位将军还不明所以就被赶来的闻弱截住。

以王将军为首的将军们自是心中愤愤，本想还有动作，但李长龄光明正大的撑腰，让他们不敢有所动作，北关内部表面的问题看似是暂时解决了，闻弱心里也知道，此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但先稳住局面，再逐一击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闻弱没想的是，王将军竟然敢胆大妄为到私自联系秦王派来的督军丹钦将军，并且还故意制造了很多麻烦，牵制住闻弱，目的就是让闻弱迟一点发现此事，而顾湛却不见了踪迹，闻弱也没指望他，但愿他不要添麻烦才好。

传言丹钦是秦王面前的红人，而且一直以来就不喜萧祈，一直撺掇秦王废太子，但近几年来，秦王朝中一直没有更合适的王子，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丹钦为人嚣张跋扈，好大喜功，早年间确实征战有功，但王朝稳定之后便开始贪图享乐，竟养的一身骄纵嚣张的模样，此次秦王派丹钦和萧祈一道来，也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免的一方独大，危及自身王权。

等闻弱反应过来时，丹钦已经私自调动大军向北关城开战，这些年来，虽然秦周双方一直谁也不服谁，边关时有摩擦，但始终不清楚对方具体实力，只敢来点小打小闹，没想到丹钦之一举动让两国都始料不及。

沈老侯爷驰援彭城，未归，闻弱没办法亲自上战场，只能去找顾湛，让他以皇室子的身份阵前挂帅，自己则在后方谋划全局。

足足撑了半月都不见成色，北关城士气大跌，军中人心本就不齐，王将军又有意使绊子，散布谣言，说陛下已经放弃北关，不如早早开门投诚，换取新朝荣华富贵，军心动摇是大忌，闻弱和三王也是第一次合作，难免有需要磨合的地方。

这时候最得闻弱心的还是顾君尧以前的旧部叶奉，早在闻弱来军营第一天，叶奉就出来表了忠心，对于自己父亲的旧部，闻弱还是比较信任的，当即召集叶奉等旧部商讨对策。

期间闻弱了解到萧祈身边有个将军叫沈序，是当年晋国宣宗不受宠的小皇子，晋国以女为尊，皇子本就是牺牲品，更何况还是不受宠的皇子，宣宗妹妹姒宗篡位之后沈序便不知所踪，没想到去了萧祈身边。

闻弱想起寒酥之前说过的话，在晋国时就只有沈序待寒酥好，闻弱心想，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当机立断，闻弱决定以沈抑之名约谈沈序，将军中后方事宜交给了叶奉和三王，夜铭辅佐，随后自己与姜姮二人去见沈序：

“凛阳郡主倒是放心，竟敢孤身前来，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人头去秦王面前邀功吗？”沈序二十有三的年纪，面容英俊，喜着一身白袍，但他头上的发带却有点发黄，看着有些年头了。

“今日闻弱前来并不是以周朝郡主身份，而是寒酥阿姐”

“你说是便是？我如何信你”

“一看便知”闻弱拿出寒酥送给她的手链，手链尾端挂着半颗红宝石“这是寒酥的贴身之物，临走时她亲手交于我的，她说，要是能寻着她阿兄，便以此物带阿兄回家”

看到红宝石手链时，沈序便坐不住了，他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吊坠，拿到手链面前，只听“啪”一声，两个半颗宝石合二为一，到此处沈序彻底绷不住了，他急的上前一步，姜姮挡在闻弱面前。

“小妹怎么样？过得好吗？”

“这些年她一直跟着我，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安稳”

沈序点点头，放松下来，正准备道谢，闻弱又来一句不过，这一招还是跟李长龄学的

“不过，现我已送她归国”

“你把她送给姒宗那个女人？”沈序明显很生气，但也只是说话大声一点，正应了那句最是温润序公子，连生气都不会骂人，要是换做闻弱，早就动手了。

“她本是皇族公主，就算她愿意，闻弱也断然不会留她在身边，只作一个照顾残废饮食起居的婢女吧？”说道这里。沈序才注意到闻弱一直坐在轮椅上，沈序面露歉意。

“我将王府的暗卫三分之一都给了她，她又有沈老侯爷的鼎力支持，要是如此她夺位都不成功....”闻弱顿了一下，沈序急的不行“那我也可保她平安回周，继续做我的贴身丫头，也不算是亏了她”

“......多谢”沈序无话可说，更是打心底佩服闻弱如此周全的安排

“原是不必谢的，若是沈将军非要谢，那不如代我向你家太子谈个合作”

“郡主直说来”

“秦太子与丹钦的关系闻弱略有耳闻，若我可助太子彻底掌握边境大军，你们便助我击退丹钦”

“我与殿下亦可暗中破坏丹钦的布防，随后趁机掌握大军，一举歼破北关城，到时候一举两得，岂不更善？”

“若是若此，将军也不必来赴约？”闻弱胸有成竹“想必是军中出了什么事，你和你家殿下不好亲自动手吧？别犹豫了，你们需要盟友，而我是最合适的，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想必这些年丹钦的存在，让你们有些束手束脚了”

沈序被说中痛楚，便不再矜持，应了下来，闻弱很是惊讶，惊讶的并不是他会答应，而是他没有经过秦太子的同意就擅自答应了下来，原本闻弱还想着这件事或许还要多费些时日去取得太子同意，没想到这秦太子竟然如此相信他，连这种重要之事都交给他全权负责。

沈序将自己的玉佩留给闻弱做信物，闻弱也将自己的发簪交给沈序，正是池郁送的那只白玉簪。双方约定合作达成，归还信物，协议作废，他日战场相见依旧是敌人。

“郡主！”沈序突然叫住离去的闻弱。

“将军还有何事？”

沈序抬了下手，随后又放下，说了句无事，闻弱不明所以的走了，待闻弱走远之后，沈序从怀里拿出打开油纸包东西，里面是一块糕饼。他抬起头，想起一些往事：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闻弱时，她只有不到十四岁，小小的人就要穿上厚重的盔甲，担负起几十万人的生死。

刚开始接手军队的前几天，闻弱还没有缓过神来，一直处于下风，那日他带着数十精卫准备偷袭帅营，可当他看到闻弱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泥土，榔梆的头盔被甩到一边。

她从怀里摸出半个干硬的饼子，大口大口的吃下去，没有水咽下去都很难，闻弱一边嚼着干涩的食物，一边回忆阿兄还在时的事，若是顾棠没死，她依旧会是那个被小战神偏爱的小妹，片刻，她脸上似乎挂上了泪珠。

沈序心软了，虽说这是行军的大忌，但他依然下令回营。

从那以后，他时常会想起那晚闻弱艰难咽下干粮，默默流泪的样子，之后他便每时每刻都随身携带一个松软甜糯的糕饼，那是大秦独有的糕饼。

他想着若有机会，他一定要以路人的身份亲手递给那个小女孩，看着她笑着吃下去，再后来等到两军正式交战时，他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叫顾渊，正是周朝北关军的临时主帅，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平銮王幺女。

再后来，就听说她腿上有旧伤，又在战场上被丹钦重创，可能这辈子都不良于行了，而后因为立场不同，沈序一直未得见，时至今日终有机会，他却不敢了，他本就因为寒酥与闻弱有着一层关系，他要是走的太近了，怕他日战场上，闻弱心软，萧祈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落在他手里，余生都不得好过。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孝忠于秦太子，秦太子因为年幼时，为救二王子萧折，受了伤落下残疾之症，成了跛子，以至于被秦王所不喜，才导致他心里阴郁不堪，嗜血残忍，但他对沈序却是极好，两人初见时都是自己最不堪的时候，从那以后二人如同亲手足一般相互扶持，一直走到今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