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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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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意刚起床,还没睡醒,就从师姐那里听说了谢归途他们要离开的消息。

“仙君,你们真的就要走了吗?”陈如意恋恋不舍地说。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偷懒,可这才浑水摸鱼了没几天,等谢归途他们一走,他又得被师姐抓回去参加修炼了。

“我和师弟这些天打扰你们了,”谢归途拍了拍陈如意的肩膀,顺手替他把脑袋上插歪了的木簪扶正,“也有劳你关照。”

眼下楚风临随时都有入魔的风险,他本来也不放心把楚风临一个人留在太阿宫。

须弥山盛会已经结束,凌霄子前辈很快就会赶回太阿宫。

他的徒弟玉虚子看不出楚风临什么问题,但修为更高的凌霄子道长就未必了。

这件事耽搁不得。谢归途只能尽快带楚风临一起离开,寻找阻止他入魔的办法。

眼下,太阿宫自己内部都乱成一团,玉虚子也不便多作挽留,便让陈如意来送送他们。

“我最近在写一个新话本,还等着写完之后让你看看呢……九霄城的风景这么好,我师姐炼得丹药这么好吃,你们真的不再留几天?”陈如意眨着眼睛说。

“日后修炼不要偷懒,我跟玉虚子道长都等着你成功筑基的消息。”谢归途一眼就看破了陈如意小脑袋瓜里面在想什么,“你要是真的想让我看你的话本,等你写完,可以寄一份到雁北来给我。”

陈如意撇了撇嘴,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好吧,为了今年能够顺利筑基,他还是尽快回归正轨修炼吧。

陈如意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体面一点的东西可以当做礼物,只摸出了一袋糖和一册话本。

“呐,仙君,这个送给你吧。”

谢归途接过来一看,正是他还没看完的那本《修仙后四个元婴期大佬都独宠我》,扉页上还有“陈如意”三个字的亲笔签名,写得歪歪扭扭,如同春蚓秋蛇。

谢归途先前翻阅了几次,这话本讲的是一个资质奇差的普通凡人因为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拜入仙门,随后因为一系列闹剧般的误会,他被掌门误认为了天生道骨、不世奇才,门派里的四个元婴期大佬争先恐后向他示好,抢着要收他为徒的故事。

谢归途点点头,收下了他的话本:“写得不错,挺有意思的。”

至少陈如意在写话本这方面的天赋,肯定比在修仙这方面要强许多。

有备无患,万一到时候这小子在修仙界实在混不下去了,发展个副业也未尝不可。

“你留了底稿吗?”谢归途抖了抖泛黄的书页,尝试着把它捋平整。

“有的有的。”陈如意忙说,“我托我师侄用复制术帮我复制了许多册,有的是!”

如此一来,连请人抄录和印刷的费用都省下来了。【改一改,陈如意的话本连载到了修仙界最受欢迎的八卦小报上。《九霄八卦报》,每日才更一章,追更的弟子们叫苦不迭,“这‘如意书生’可真是个懒惰虫,昨日才更了一章,今日又要歇,他怎么敢的?要我说,每日应当更上一百章才好。”

谢归途提醒他说:“不过,如果你要把话本发表出来,记得取个笔名,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太阿宫宫规严厉,凌霄子前辈更是出了名的严师出高徒。他们大概是不会允许陈如意筑基不成,还不务正业写话本的。

“嗯嗯!”陈如意生平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赞誉,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要知道他虽然一直有写话本的志向,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勇气把自己的作品分享给别人看。

以他的经验来看,他不被骂个狗血淋头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得到了谢仙君的赏识!

楚风临跟在他们身后,看见谢归途和一个十三四岁的道童站在一块儿——陈如意灵力全无,并不像是太阿宫修士,更像是个年纪稍大了一些的道童。

一般出身名门的世家修士都自视甚高。在他们眼中,修为和地位卑微的道童、剑童不过是仆人,不屑于跟他们闲聊。

但谢归途不会。相反,他不知为何,还与这小道童关系挺亲密。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聊的投机了,那道童竟然还不知好歹地去拉谢归途的手——很不幸,谢归途似乎很讨厌和旁人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作为谢归途的师弟,连楚风临都从来没拉到过师兄的手。

眼看着那小道童抓了个空,楚风临蹙着的眉心这才舒展开了一些。

师兄还是那个师兄。

谁也别想碰他一根手指头。

楚风临坐在马车上出神,等了一会儿,谢归途终于来了。方才那个道童已经离开了。

“师兄,刚才那个人是谁?”楚风临问。

谢归途笑道:“你早上问起过的那位‘师祖’。”

楚风临一头雾水地扭头去看,可这时候马车已经行动了起来,背后的景物随着车轮的滚动不断后退,渐行渐远,根本看不见什么“师祖”了。

哪里来的师祖。

他刚才看到的,分明就是个筑基都未成的道童而已……

另一边,马车驶离了许久,陈如意回去的路上还在乐呵呵地傻笑。

太好了。

他决定找再找师侄帮忙复制一些,把这个话本发行出去。

.........

为了避免惊扰百姓,仙门有规定,出行时非必要不御剑。

两人假称云游道士,沿途搭着顺风马车,一连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在日暮时分到达了蜀地。

沿途舟车劳顿,加上身体抱恙,楚风临竟然在颠簸的马车上睡着了。

山路崎岖,车轮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忽然重重地颠簸了一下。睡梦中的少年身体也随之一晃,缓缓往侧边倒了过去,慢慢地滑到了一侧。

谢归途面前摆着一张牛皮地图,原本正在研究着,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偏头一看,楚风临已经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肩上,发梢蹭得他脖颈痒丝丝的。

谢归途无言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把目光收了回来去,继续潜心研究自己面前的地图。

大乘期修为的灵兽虽然难找,但不是完全没机会。

蜀地多山,山中多精怪,再加上自古和外界不相通,或许会有藏在深山里的道行高深的灵兽。

这样的灵兽多半都被当地认作乡野散仙供奉,像什么狐仙蛇仙的,多打听打听就能找到一些线索。

不过眼下最大的难题是,谢归途自己也刚到大乘修为,再加上灵力尚未恢复。哪怕和楚风临联手,想要对付这样一只修为与他相近的灵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妄行……醒醒,下车了。”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楚风临慢悠悠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师兄的脸。

师兄俯身喊他起床的样子,竟然有一丝温柔。

他这是做了哪门子美梦?

少年略微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自己脑袋地下枕着的并不是冷硬的木板,而是某种较为柔软的东西——他竟然是睡了在师兄的腿上。

“一定是还没醒。”楚风临这么想着,险些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直到谢归途终于耐不住性子将他拽了起来,楚风临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师兄腿上睡了这么一路。

此时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谢归途没察觉到师弟那点萌动的少男春心,拦住了一个拉柴火的老汉问路。

“两位公子不像是本地人,是第一次来南栖山吧?”老汉的膝头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见他们气度不凡,爷孙俩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谢归途说:“是的,我们是从北边来的,正好途径此地。眼见着天快黑了,就想找个住处。”

“好说好说,前面有个镇子,你们要是想找个地方过夜,可以去那里瞧瞧。”老汉摆摆手道,“这山路难走,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上车,我顺道载你们一程。”

“多谢。”正合他意,谢归途爽快地倒了声谢,便拖着楚风临上了车。

那老汉慢悠悠地驾着车,介绍道:“这里叫做南栖山,据说是古时候曾经有人看见过凤凰栖息在山头上,才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谢归途抬头看去,这座南栖山果真比其他的山都要高,都要陡峭。

在半山腰,还建有一座气派的神庙,前来供奉的人络绎不绝。

看着那神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老人家,那边的是什么庙?”

“是南栖山的山神庙,在这里特别有名,大家都说非常灵验。”老汉依然是慢悠悠地说道。

“我们就是刚从神庙里回来的。我这小孙女最近梦魇的厉害,我带她去拜了拜山神。你们要是哪天得了空,也可以去拜拜,看看到底灵不灵验。”

谢归途看着脚边堆放着的一些香烛供果,微笑不语。

老汉的好意他心领了,但他们是北斗剑派的弟子,不能随便拜来路不明的山神。

他们北斗剑派和雁北一带供奉的是北斗神君,也就是两千多年前谢家飞升的那一位先祖。谢归途的佩剑“横空”,正是这位北斗神君的遗物。

谢归途心里一动,问道:“老人家,你知道这位南栖山山神是什么来历吗?”

老汉思考了片刻:“山神吗?相传,南栖山里的这位山神爷曾经是一位道士。他一生都在这南栖山中修炼悟道,死后就化为了这里的山神,永远守护着这座山头。”

这并不是个跟精怪有关的传闻。谢归途略有一点失望。

那老汉似乎也看出他们气度不凡,半开玩笑地说:“二位可是在找什么东西?我看你们不像是寻常的云游道士,倒像是修仙的。”

这样一个普通的老汉竟然还能猜得出他们的来历,楚风临不由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修仙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老汉自豪地答道:“当然知道,我亲眼见过的,我甚至还见过北斗剑圣呢……我祖上就是雁北人,二十年前魔族屠城,几乎把我全家都杀了,是北斗剑圣救了我的命。”

“北斗剑圣?”

谢归途和楚风临面面相觑。这正是他们师父萧无涯的名号。

“是了。”老汉摇头叹气说,“我儿子也因此落下了病,前两年去世了,就剩下我和椒椒爷孙两个相依为命。”

叫做椒椒的小女孩吮着手指,害羞地躲在爷爷身后不出来,只用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

谢归途朝她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兜,发现有陈如意塞给自己的糖,便拿出来给了她一把。

一扭头,发现楚风临也在盯着自己看,谢归途就顺手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

指腹像云一样轻柔地擦过他的嘴唇,少年用舌尖压着那粒糖,默默地别过了头去,不吭声了。

耳朵尖上逐渐沾染的的色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漫天红霞映出来的。

“你们看我这小孙女的根骨怎么样,能不能把她带回去修仙?”老汉半开玩笑地问道。

不过他也知道,仙门里真正能说上话的大都是些胡子花白的长老,面前这两个年轻人肯定也只是普通的小弟子。

“普通的小弟子”谢归途微微一笑,温和地看着那个小女孩,没说话。

椒椒一边吃着糖,一边翻阅着一本叫做《练气入门》的图谱。

这本图谱已经被翻的破破烂烂的,上面还用墨炭做了许多的记号。

老汉似乎曾经有过修仙梦,可惜七八十岁了还没筑基成功,现在便把这个梦想托付给了小孙女。

随着椒椒翻动书页的动作,谢归途瞄了一眼,便看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练气入门的教材,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瞎画的。

“这图谱并非是《练气入门》,上面画的都是一些普通操练的把式……按照这个方法来练,或许能够强身健体,但想筑基是绝对不可能的。”谢归途在民间见过不少用假图谱、假法器牟利骗钱的事,便提醒了他。

“原来是本假图谱!”

老汉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怪不得我练了整整六十年都还没练出灵核来……一本假图谱竟然还敢五两银子卖给我,我非得找那骗子算账去不可!”

谢归途有些无奈地一笑。

六十年过去,都不知道把这假图谱卖给他的人究竟还在不在了。

话说回来,竟然有人拿着假图谱坚持修炼了六十年。相比之下陈如意那小子三十岁没筑成基的事,都显得不那么滑稽了。

“修不成灵核,也未必是坏事。”谢归途只能安慰那老汉说。

这话说的不假。

且不论在外面替人除妖捉鬼,在危险之中艰难讨生活的散修,就是像他们这样名门正派的弟子,日子也算不上好过,年纪轻轻就殉职的不在少数,未必能像老汉这样安度晚年。

谢归途默默看向楚风临。

后者已经把脸转到了另一边,看着远处的群山,舌尖还在不住地回味刚才那颗糖的滋味。

谢归途看着他弧度漂亮的侧脸,微微垂下了眼眸。

说起来,楚风临能进入北斗剑派,也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虽说是他在冰天雪地里把这小子捡了回来,但当时的他也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无法做主。

仙门要收弟子,举荐、应试、复试,各种程序冗杂繁多,谁家的孩子要是能有缘拜入仙门,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家里面比中了状元还高兴。

像楚风临这样一无背景,二无靠山,灵根属性并不适合练剑,还完全没有修炼经验的庸庸众人实在是一抓一大把。

按照常理,这小子本来应该在海选时走个过场就滚蛋。可偏偏当时考核的师叔看中了他,楚风临才得以破格留了下来。

用师叔的话来说,他很像自己的一位故人。

那老瞎子又看不见,哪里知道什么像不像,别人只当他神神叨叨的毛病又犯了。

直到很久以后,谢归途才知道师叔口中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谁。

.........

“这是南栖山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叫做梧桐镇。你们沿着这条街往里走走,就能看到不少酒楼和客栈。”老汉给他们指路。

椒椒一路上都悄悄地看着他们,看两个哥哥要走了,依然害羞不吭声,只是拽着爷爷的衣角,默默地伸出一只小手晃了晃,向他们挥手道别。

谢归途谢过了那赶车的老汉,又和这小丫头道了别,带着楚风临下了车。

夜幕降临,沿街两侧的商栈酒楼灯火通明,仍旧热闹非凡。

“沿途的山路上连间破屋子都没有,我还以为今晚只能在马车上凑合着过夜了。”谢归途看着眼前的街巷,说道,“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热闹的小城镇。看样子,今夜应该不至于太无聊。”

楚风临敏捷地闪身避开了二楼的抛过来的沾满脂粉香味的帕子,抱着胳膊道:“师兄,你想找乐子吗?”

谢归途道:“不知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自己已经有了上境修为,不是必须要进食,但对楚风临而言,吃饭还是很必要的。他身子还很虚弱,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

就这样,两人走进了这条街上看起来最热闹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规模很大,足足占据了独栋的四层高楼,外面挂满了精致的灯笼,大门上挂着写有“清风楼”字样的牌匾。

店里店外,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谢归途本想找个热闹一些的地方,方便打听一些事。可进了门以后,才发现这酒楼热闹得有点嘈杂了。

“这里会不会太闹了一些,要不然换一家?”谢归途提议说。

但楚风临却是个喜欢热闹的,他已经就地坐下了:“师兄,不用麻烦了。”

两人干脆就在这清风楼里坐了下来,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专心吃饭。

一个身穿鹅黄色薄纱的姑娘用一双手端着托盘,施施然地从纱帘后走来,给他们端来了本店的招牌菜。

“这是酸汤鱼片。这是火腿鲜笋。这是鸡丝蘑菇汤……”

谢归途拿起一双银箸,夹了块酸汤鱼片送入口中。鱼片嫩滑,尝起来满口鲜香。

“手艺不错,怪不得这酒楼生意这么好。”他赞许地说。

饮食对高位的修仙者来说不是必要,但比起吸收天地精华为生,谢归途更愿意吃饭。

这清风楼虽说比不上仙门宴会上的山珍海味,但胜在食材新鲜,烹调之后别有一番风味。

楚风临坐在他对面,乖乖地拿勺子喝着师兄给他点的一大碗冰糖燕窝羹。

谢归途一边吃,没忘了一边打量着周围。

这清风楼和寻常的酒楼稍有不同,负责上菜的并不是店小二,而是一些风情万种的姑娘。

姑娘们个个身着花色薄纱,露着香肩和脖颈,比穿粗布麻衣的店小二要赏心悦目的多。而周边几桌客人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招呼着她们倒酒。

谢归途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地,想不到这里民风竟然如此开放。

一顿饭还没吃完,已经有六七个姑娘笑脸相迎,过来给他们倒酒。

也不知道这酒楼是不是有什么卖酒的任务,被依次婉拒了以后,依然不死心,又来几个。

见他们依然不要,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两个娇俏的青年端着酒壶过来。

看着面前似乎涂了些脂粉的娇俏青年,谢归途无奈地再次拒绝道:“谢谢,我们不喝酒。”

这家清风楼什么都好,就是推销起酒来的时候也太不择手段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默默地站在二楼,低头看着下面的情况。

方才倒酒被拒绝的两个青年上了楼,朝她走过去,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楼主,他们还是不要。”

“还是不要?”这位清风楼的主人抖了抖手里的色彩艳俗的帕子,用两只手指掂着,“真是怪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人。你们说,怎么会有年轻男子到清风楼里来玩,却只吃饭不喝酒,也不要人作陪,只顾着埋头吃饭?”

总不能是他们家的饭菜太好吃了吧?

但是看那两个客人点了那么一大桌菜,也不像是玩不起的样子。

清风楼主一挥帕子,便说:“罢了,我亲自去问问吧。”

.........

“什么,这里是……?”

听了面前这清风楼主人的话,谢归途才反应过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谢归途的脸色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忍不住请教她:“既是风月之所,为什么要起个‘清风楼’这样的名字?”

清风楼主以帕掩面,冲他挑了挑右边眉毛,嘻嘻笑道:“‘风’,是风花雪月的风,‘清’,是纠缠不清的清……清风楼这个名字,岂不是恰到好处?”

“……”提到清风二字,他只能想到月明风清、两袖清风之类的正经字眼,却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解释。

谢归途只能心虚得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楚风临。只希望这小子听不懂才好。

谢归途自幼修行,远离尘世,没能及时认出此处是烟花之地。

他自己误打误撞进来也就算了,楚风临还小,怎么能带他来这种地方?

“看样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两位小郎君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玩?”

清风楼主一眼就看出了年轻人的局促,反而觉得有趣,似乎有心要逗逗他们,便以一种极为妖媚的姿态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滑坐了下来。

她嘻嘻笑道:“你们二位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家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一家店?”

看那两位客人茫然的眼神,很显然是不知道的,于是她俯身靠近,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因为最近半年来,南栖山附近发生了许多起童子失踪的事件,闹得人心惶惶。”

“童子失踪?”

“可这与你这清风楼又有什么干系?”

谢归途终于放下了筷子,盯着她看,似乎是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余光瞟到对方终于表现出了一些兴趣,她便嘻嘻一笑,继续说道:

“当然有干系啦,和我们可太有干系了。”

“最开始啊,那些失踪的都是小孩子,后来又丢了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再后来啊……又有两个二三十岁的单身汉也不见了。”

“小公子,你知道这些失踪者的共同点是什么吗?这些失踪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童子之身,你说稀奇不稀奇。自那以后啊,许多都客人争先恐后涌入我们这清风楼来消费,为的是摆脱童子之身,寻求安全。”

“还有这等寻求安全的方法?”楚风临忍不住挑眉。

“我看二位小公子的模样,恐怕也还没有通晓风月吧。”

没等他们回答,那清风楼主又步步紧逼道:“所以两位公子,你们最好还是选一个吧。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要是不喜欢姑娘,我们这也有小倌,都是个顶个的俊俏。”

谢归途沉默了。

眼前的清风楼主虽然是为了生意,胡说八道,有夸张的成分。但这夸张的坊间流言中往往真假掺半,可能有几分是真的。

确实有许多精怪喜欢吃童子肉。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是他们要找的那种,但总归是有了几分线索。

中年女人见他们不答话,奇道:“你们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谢归途悄悄瞄了一眼楚风临,目光汇聚,就发现师弟也在看他。

他们没有办法照顾清风楼的生意,但谢归途掏了钱银子。

“请你帮我再打听一下近来童子失踪的那件事。”

女人的眼神在他身上逡巡片刻,恍然大悟。“难道你们……是来降妖除魔的道士?”

她连忙又把银子推了回去,一改刚才嘻嘻哈哈的态度,严肃道:

“如果你们真的是来捉妖的,本店不收你们的银子,只求你们帮帮忙。”

.........

从那清风楼出来,楚风临忍不住问道:“师兄真的打算管这事吗?”

谢归途坦然道:“嗯。”

管,怎么能不管。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事都敢掺合。

这样的回答确实符合他的人设。

楚风临单纯地问道:“可是师兄,你刚才不是说还有要紧的事吗?”

谢归途看了他一眼,心道:傻瓜,这不就是我说的要紧事吗?

但他只是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助人为乐,就是最要紧的事。”

说完之后,他忽然觉得一阵肉麻。

但还真是自己年轻时候能说得出口的傻话。

楚风临点点头,似乎也很相信这是师兄会说的话。

.........

据那清风楼主所说,最近的一个失踪案就发生在附近的何家。

何家是当地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家族,早年间经商起家,富甲一方,族中宅院也比寻常人家大上百倍。

然而就在上个月,何家唯一的孙子竟然丢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家老太爷急得团团转,发布重金悬赏,还雇了上百个人到处寻找,可至今依然没找到半点踪影。

到了何家的宅院门口,谢归途先绕着外围仔细检查了一圈,道:“没有明显的妖邪入侵的痕迹。”

听说他们是来帮忙的道长,何家的老太爷亲自招待了他们,请他们到正堂里坐下,吩咐下人赶紧端茶倒水。

家眷们端坐在一旁,脸色苍白,以手帕掩面。何老太爷则给他们讲述起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一开始我们只是发现阿宝半夜梦游,以为是一般的梦魇,就请了大夫来治。可是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都没治好……”

阿宝便是何家小孙子的乳名。

“梦魇?”

谢归途微微眯起眼睛。能使人被噩梦缠绕的精怪有很多,光听这样的描述,他暂时没法判断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是的,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梦游,下人一叫,他就醒了。”

“但是过了几天,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

“每到半夜,阿宝都会梦游,怎么也叫不醒,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有时候还会跳一些奇怪的舞……”

描述起当时的场景,就连见多识广的何老太爷都不禁有些后怕:“我看见过一次,阿宝梦游时跳的舞,就好像……就好像是一条蛇一样,一边跳还一边往外走。”

“然后呢?”谢归途说,“您的孙子最后是怎么失踪的?”

“最后我们迫不得已,只能把孩子的手脚都绑住,门窗封好,不让他跑出去。可是,可是有一天下人们疏忽了,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门窗全部洞开着,孩子已经不见了……”

何家老太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说到了激动处,再三强调说:

“如果你们能找到我那可怜的小孙子,老朽一定重金感谢二位!重金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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