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年轻漂亮得像仙女，但说话做事，简直像——妈妈一样。

周小虎的人生，从饿晕在网吧，到醒来突然成为了电竞选手。

一切就好像进入了梦幻糖果城堡。

住在很酷的电竞俱乐部，可以酷酷地跟网友说自己是电竞职业选手。奶奶住到了疗养院，每天下午可以跟他打电话。可以每天打游戏，唯一痛苦的是学习。

周小虎看到题目就头疼，他在陌生环境中憋了很久，硬着头皮为难自己。但题目只让他更加暴躁。

于是，他不装了，他耍赖，他撒泼，他说脏话。他说我不学习了，我要去打游戏。

实在不行，他就带着奶奶走。

当时，漂亮的经理正在旁边吃草莓味的切角蛋糕。闻言，她抬起了如名字一般明媚的脸庞。然后，食指轻点了一下粉色的动物奶油，抹在了周小虎的鼻尖上。

周小虎呆住了。

漂亮经理并不像老师一样用无可救药的语气训斥周小虎，用厌倦的眼神宣告放弃周小虎。也不像奶奶一样唉声叹气。

她像一个邻家大姐姐，对待任性的小猫一样，调侃幽默地对待周小虎。

卷子上的答案，通篇都是红色的叉叉。她挑了挑眉，既不说教，也不训斥。她不说周小虎不认真，也不说周小虎愚不可及。

甚至毫不认为周小虎就是个差生。

她从零食柜里取了一份新的草莓切角蛋糕，推给周小虎。然后让周小虎边吃边听她讲题。她讲得很慢，也很耐心。

但周小虎基础知识的匮乏，让他还是很多地方听不懂。

漂亮经理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她暂停讲解。

周小虎放下了勺子，沉默地慢慢低下头，摆好了被训斥的模样。他就是这么糟糕，就是这么笨。

詹行歌摸了摸周小虎的脑壳，借由这个摸脑壳，她温柔又强硬地让周小虎抬起头。

“听好，在我这里，不会就说不会，听不懂就马上说这里听不懂。”

“我不会生气的。”

“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不懂的地方。”

可是他到处都搞不懂怎么办，周小虎心里厌厌的想。他指出了一处他根本听不明白的知识点，然后在其他地方不懂装懂。

“可恶！”漂亮经理大叫一声，抓抓头发。她深呼吸之后抓抓头发，又对周小虎说，“听好，孩子，就算你所有知识点都不会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不可以不懂装懂。”

于是漂亮经理压着周小虎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表述自己的困惑，直到全部都搞懂为止。

这个过程是及其困难又反复的。讲了的知识点会忘记，周小虎对学习的厌倦会让他经常自暴自弃。

周小虎常常和漂亮经理在《寻戟》里PK，每次都把漂亮经理打到稀里哗啦。这让周小虎很得意。可当在学习时间，周小虎找各种借口拒不学习的时候，却绝不可以。

“你看你玩得这么菜，再来一盘，我教你玩法师。”周小虎高声嚷嚷着，虽然很心虚其实自己只是想逃避学习。

漂亮经理总是能看穿这一点。

当周小虎强硬到宁可吵架也不想照常学习的时候。

漂亮经理就会大喊一声“可恶”，然后也自暴自弃地瘫倒在沙发软座上。她漂亮的眼睛会很丧气，会也变得厌厌的。

但周小虎发现，这种丧气并不是出于讨厌他的蠢笨，而是漂亮经理对自己教不好的垂头丧气。

吵架也没用，就算是短暂的僵持不下，就算是周小虎恶语相向。

漂亮经理也从来没有一个瞬间表现出放弃周小虎的念头。

“我并不是真的让你当着电竞选手，还要做一个优等生。”

“但是你必须拥有基本为人处事的德行，掌握一些这个世界的通识知识。”漂亮经理对待他坚决不学的态度，坚决严肃地说。

老师才不会这样。

所以，是妈妈吗？

妈妈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像无论他有多糟糕，都绝不会放弃他一样。

周小虎有时候会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然后一种不受控制的酸意就会冲到鼻尖。

鼻尖酸酸的。

好奇怪啊，是错觉吧。

周小虎，也有一点努力。他尝试让自己静下心来去试着学习。7科加起来都无法超过100分的周小虎，渐渐也能答上很多题目了呢。尤其是语文和地理，成绩进步得飞快。

漂亮经理对他的进步总是毫不吝啬地表扬。

周小虎也会为了这点表扬更加努力，但是，即使他很努力了，有时候也会无意识地走神。

可恶！

周小虎走神了一会儿之后，就跟不上节奏了。周小虎不是能够在学习上长时间保持注意力的孩子。

但他不敢说，在他有限的学生经历中，老师发现学生走神都会大加训斥。

漂亮经理带着黑框眼镜，她说，“听着，如果你走神了，错过了一些东西。你就大大方方的告诉我：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可以请你再讲一遍吗？”

周小虎不说话，他认为詹行歌在发脾气。成绩越差，厌学的情绪越容易占据上风。

“我不是在训斥你。”

“当我在努力的教会你一些东西的时候，你走神了我当然会感到伤心。”詹行歌叹了口气。

“怎么说，你要明白走神是很正常的事，别人因此伤心或者愤怒也很正常。”

“尤其是别人愿意分享给你有用的东西时，你要做的是努力不走神。”

“可如果就是走神了，马上取得对方的原谅，让他重新给你讲一遍。”

“虽然走神不好，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相比于，掩盖走神的事实，想办法让对方继续帮助你掌握本领才更重要。”

“我觉得你是很好的小孩。你不要总一副我就是学不会，就是差生，就是挨训的命这个样子。”

“不要这样定义自己，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周小虎愣愣地看着詹行歌。

詹行歌不知道，她自己的眼神里有种超乎寻常的真挚与温柔，以至于能烫的周小虎脑子嗡嗡的。

漂亮经理与游戏天才的英文课，在磕磕绊绊中还是勉强进行完了应有的课时。作为坚持下来的奖励，詹行歌送了周小虎一套游戏里的豪华皮肤，然后喝水润了润有些艰难的嗓子，离开了俱乐部。

周小虎本来应该马上去打游戏的。但他人生第一次，自己主动打开了课本。

他见过经验老道的严厉老师，见过慈爱却无能为力的年迈奶奶，见过网络上形形色色的美女主播。

在周小虎年少狭隘的认知里，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坚定、耐心又温柔的女性。以至于周小虎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妈妈的话，会这样吗？

想多了。

教完课已经是深夜了，冷风就那么呼呼的吹。詹行歌毫不客气地打了辆回住处的车，坐在车里，詹行歌无力的脑门顶着车窗。

粉毛耷拉着，看起来像个熬夜蹦迪完的精神小妹，哪有半分刚刚知性温柔的模样。

詹行歌心里懊恼极了。

「大萧条，在重生后，我告诫我自己，我可以自由随意的活着，但我不可以随意的滥用你」詹行歌

「但是好像，我还是太随意了」詹行歌

「我随随便便就介入了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詹行歌

「我以为有你这样的万能作弊器在，我可以轻易地把事情做好，结果好像不是这样的」詹行歌

令詹行歌彻底陷入自责的并不是周小虎。而是二号，一位名字叫露露的小女孩。露露之前一直被俱乐部当作“电竞少女”的噱头来吸引热度。这个女孩在直播镜头里，看着软萌可爱，很阳光。

但镜头外的露露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很沉默很沉默，完全自我封闭。

与周小虎面对自己讨厌的事情会直接抗拒不同。露露很顺从，很顺从做个直播吉祥物，很顺从被突然送上电竞椅，很顺从连败被外界质疑实力。

顺从，但充满距离感。

詹行歌以为让露露去打电竞比赛，就能实现她的愿望。但不是的，露露完全没有喜悦。随之而来的连败，外界的质疑，更让詹行歌懊恼自己的随意决定。

詹行歌问露露想要做什么。

露露只是沉默。

当时，露露的十指纤细可爱，她头上戴着粉丝为她挑选的浅粉兔耳耳机，两条腿蜷缩在电竞椅子里，就这样玩着手指，完全不说话。

好像在表态：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詹行歌反而是落荒而逃的那个。

「我真是个混蛋」詹行歌就这么想。

「你不是，你只是善良又愚蠢，简称，愚善」大萧条

「我当时让周小虎做题的决定，现在我也觉得好蠢，哪有电竞选手天天做题的。并且，做题能让一个问题少年的三观变好吗」詹行歌

「如果我只是想让他变成一个品行端正的好少年，那做题有什么意义」詹行歌

「我就像一个三十岁的大婶，明明思想落伍，还有向别人一顿输出」詹行歌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要突然冒出来指手画脚」詹行歌

「你不能这样想」大萧条

「首先，现在在你们人类里面，三十岁的女性是正值盛年的妇女，也是美好的小姐姐」大萧条

「你可以称呼自己为劳动妇女，或者小姐姐」大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