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赶路的结果就是，周轩和林絮提前半个月到达了山岚谷。

但是这对于前来献礼的仙门世家之人来说，已经不算早了。

离继任大典还有一个月，仙门世家的人就源源不断的涌入，山岚谷内房价水涨船高，不仅如此，每日巡逻核实身份的修士也是一队一队的，惹人心烦。

林絮和周轩现在顶着假身份，再加上林絮先前将钱都给了沈娇和林絮，现在穷光蛋一个，而一路过来，周轩挥霍无度，现在也是个穷光蛋。

两个穷光蛋住不起店，迫于无奈，只能找了个隐秘的桥洞暂时休息。

“其实我们可以去城中的破庙休息……”林絮看着乌漆嘛黑潮湿的桥洞，还想挣扎一下，周轩却无情拒绝了这个提议。

“破庙里人多耳砸，而且这次戒严肯定没那么简单，破庙里肯定也有潜伏的修士，我俩一进去就会被盯上。”

周轩捡了唯一一个干燥的地方坐下，说话间已经将头靠在石墩上，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还向林絮招了招手。

“快来，这里也不是很潮湿。看起来比较厉害可能是。”

林絮默默看了他屁股下唯一一块干燥的地方，走进去蹲了下来。

这地方坐是没法坐的，两人没日没夜赶路早就累了，就这样闭上眼休息了片刻，再睁眼居然就是夜里了。

周轩摇醒林絮，指了指外面。

桥上一队巡逻的修士正举着火把路过，整齐的脚步将桥洞踏得嗡嗡作响，两人缩在地下，将自己的动静降到最小。

等那群修士过去了，周轩才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外面。

林絮疑惑歪头。

做什么？

一炷香后，站在小巷子里默默传消息的林絮这才知道。

因为他们俩提前到了，组织现在的工作进度有点慢，可能完成不了，于是将重任再次交到林絮和周轩身上。

简而言之，林絮和周轩苦哈哈被抓壮丁了。

这次需要他们一起去调查一下各大仙门世家的住宿分部，还有来人调查。

来观礼的人仙门世家住在山岚谷何处，来的人是谁，叫什么，在继任大典开始这段时间是否有什么不正常的行动等，这些都在林絮和周轩的检测范围内。

业务范围有点过于广了。

林絮和周轩每天鬼鬼祟祟到处乱晃，将收集来的讯息传达出去。

随着时间过去，继任大典的时间越来越近，各大仙门世家的人也越来越多。

林絮站在街边看着热闹的人群，忽然从里面捕捉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颜家和闵家的人到了。

这继任大典意义非凡，前来的人也大多是仙门世家的领袖，此次颜家和闵家带队的，都是双方的家主。

闵时与反抗者的联系或许比林絮想的要深，早晨林絮就收到了闵时的信息，邀她出门一叙。

林絮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叙的，但是这次前去，或许又可以从闵时嘴里知道一些其他的消息。

毕竟作为闵家家主，闵时知道的东西和林絮比起来，肯定是只多不少的。

林絮低了低头，正要离开，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对黑色的皂靴。

她心里一紧，整个人紧紧绷着，手也摸上了腰间缠着布的韶玄剑柄上。

“你在看什么？”

白茹拉了拉向轻，将向轻从人群中拉出来，低声询问道。

自从上次之后，向轻就失去了大部分自主意识，每日浑浑噩噩。

白茹同他说话，他好像听得懂，又似乎只是听从命令，却无法读懂其中的意思。

向轻面上没有表情，闻言呆滞的眨了眨眼，目光再次投向人群。

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你是在找谁？”白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上的人面孔陌生，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面容。

白茹心中却“咯噔”一声，向轻这样的反应，恐怕真的是遇见了上回那个叫做林絮的人。

白茹的目光在人群中移动着，最终锁定了一个女子的背影。

这女子脊背笔直，却微微低着头，一身素衣，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这长剑剑鞘和剑柄都用布条包裹起来，看不出来本身的模样。

她踌躇片刻，还是带着向轻追了上去。

这样和平见面的机会不多，如果可以，白茹想要向她解释一下这些事情。

她知道自己也是帮凶，可是出身不是她能决定的。

白茹拉着向轻在人群中穿梭，紧紧跟着前方的素衣女子，七拐八拐，最后那女子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白茹也赶忙拉着向轻来到了那条小巷前，里面空无一人。

可白茹确定林絮就是走进了这条小巷子。

“林絮？”

白茹试探性的唤道，缓缓向小巷中移动着。

头顶忽然传来呼呼风声，向轻猛然拉着白茹一退，一手抓住了正在下坠的东西。

那是一柄翠绿的长剑，翠色浓郁，在阳光下却又显得剔透无比。

在抬头，素衣女子飘然而下。

“跟着我做什么，来送死吗？”林絮声音漠然，直视着白茹。

白茹被她一看，心中有些发慌，却还是强行镇定下来。

“我……”

“向轻发现你了，我带他来看看你。”

向轻面无表情，眼神也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闻言没有任何反应。

秦照清居然将向轻跟着白茹，而没有留在自己身边。

林絮观察着向轻，他双眼无神，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却仿佛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读出茫然来。

这就是秦家人控制人的手段吗？

林絮移动目光，向轻手里还握着那把翠绿的剑，只是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不用了，你也是促成这件事的帮凶之一，不是吗？”

上次见面时也是，白茹虽然没有直接做出什么，但其实也是默认了秦照清做出那些残忍的事。

“你就这样来，不怕被算计吗？”

通过观察可以判断出，白茹和秦照清关系是十分亲密的，绑架白茹威胁秦照清，或者逼问一些消息，是完全合理的。

白茹瑟缩了一下，眼神游移，似乎才发觉这件事是可能发生的。

“你好像不是那样的人。”她支支吾吾的，还是说，“你还是离开这里吧，不要和那群反抗者混到一起……和万钧剑宗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

白茹却一反常态，语气甚至有点激烈。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过是螳臂当车，凡人还想反抗修士，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修士收割凡人的性命就如收割稻草一般轻松，何况现在林絮他们还要和全部修士作对。

“你又怎么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林絮试图套话。

白茹沉默下去，就在林絮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又说话了。

“修士和凡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凡人想要反抗修士是不可能的。”

白茹从小在万钧剑宗长大，作为宗主的侄女，虽然她天赋平平，却知道很多事情。

秦照清和宗主几乎是对她不设防的。

就像她喜欢向轻，秦照清就让向轻跟着她，她要做什么，秦照清一般都会同意。

这些年来试图反抗的人并不少，最后不都失败了？内部的奸细也不少可是最后不是大部分都被揪出来了？

这些凡人都是靠着仙门世家的庇护，才能存活至今，如果挣脱了仙门世家的保护，凡人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白茹是觉得林絮他们做的事，令人不解，甚至匪夷所思。

明明安心留在辖区内，或者拜入仙门世家内就能获得一切，安稳的活下去，为什么还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反抗修士呢？

修士是强者，而凡人是弱者。

以弱敌强，不是明智之举。

“你如果愿意拜入万钧剑宗，我会和表哥说的，只要你愿意交出那些书册，表哥一定会同意的。”

“你以前做的事都可以不追究。”

白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她生来就知道这世道如此，十多年之后，世道还是如此。

人哪能抵挡住大流，不过都是水中浮萍，随着大流东奔西走而已。

林絮却觉得她有些可怜。

“你觉得留在万钧剑宗是一件好事吗？”她语气里都是震惊。

白茹身后还跟着已经被控制的向轻，她居然能睁眼说出这种瞎话

明显是被洗脑的不轻。

“你看看向轻，你还记得濉州那些惨死的村民吗？你还记地你们一路过去杀了多少人吗？”

林絮质问着，忍不住露出探寻的眼神。

“你不会觉得你劝我加入万钧剑宗，都是为了我好吧。”

白茹闻言一愣，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向轻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只要他听话，表哥就不会控制他……”

“你觉得听话就能活，那是你的特权。”

“特权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况且这样活下去，也未必是大家真正想要的活下去。”

果然还是和她说不通，林絮心中感叹。

最开始的时候，林絮还以为能争取一下呢，看来是她多想了。

“你根本就不拿凡人的命，当命看。”

林絮转身欲走，白茹追了两步，闻言反驳道。

“我也不想看见他们死，可是他们做错了事……”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错了，而不是秦照清错了？”

林絮猛然回头，眼里带着怒气，丢下一句话便一闪身，不见了踪影，只留白茹站在原地，绞着衣角，颇有些不知所措。

凡人依靠修士活着，还想要反抗修士，不知满足，这难道不是凡人的错吗？

白茹心中有些迷茫，带着向轻退出这条小巷，挤进了拥挤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