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丞靠近全兮兮，就闻见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味道，他凑近了闻，小声问：“什么味这么甜？”

全兮兮想了想，说：“是，唇蜜的味道？”

夕丞盯着看，笑说：“我尝尝。”

全兮兮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羞得打了他一下，去看徐耳。

果然徐耳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

吃饭是在安城一家高级会所，叫希岸。

距离市区有些距离，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7点半了。

这酒店装潢的像在黑夜中藏在黑云后的月。用了大量的灯带，藏在夹缝里，发出白色的微光。

会所中央是一个池水雕塑，池子设计的像是贴在地上的地板，边沿用灯带打光，白光映着水面，折射出一片光晕。雕塑下面光源最盛，越往上，越暗。显得格外高级。

夕丞进门，立即有迎宾来引路。

房间很大，装修风格跟外面一致，黑与白的交织，不像是老古董们喜欢来的地方。

还没人来，夕丞进去先点菜。

全兮兮站在椅子后面，手捏着椅背，有些不安。

夕丞过去，搂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笑着问：“上次怎么不怕？”

全兮兮说：“身份不一样。上次没心理负担。”

夕丞逗她：“搞砸了，你养我。”

全兮兮瞪了他一眼。

7点半的时候，人就来了，分几波陆陆续续到，前后相差不过5分钟。特别守时。

其中有一个中年人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孩。

那女孩看见夕丞很是大方，笑着要跟他握手。

夕丞礼貌性地捏了一下，就松开，请各位入座。

饭桌上没聊任何跟项目有关的事，都是家长理短，准备去哪里玩，哪里菜好吃的话。

那个漂亮的女孩跟全兮兮一样，全程微笑听着，低头吃饭。

饭桌上夕丞轮酒，他辈分小，打了两圈。

八个人两圈也让他喝得难受。

遇见喜欢喝的，非要跟他一次碰三个才行。

夕丞坐下吃两口就要立即站起来，弯腰，接酒或者敬酒。一直重复这个动作。

长辈们打圈到全兮兮这里问：“这位小姐是？”

夕丞立即说：“我女朋友。”

“哦——”

各人表现，意味深长。

夕丞实在喝不下，要去吐一波，跟全兮兮说去一趟洗手间。

他前脚出去，那漂亮女孩后脚就跟上。

夕丞很烦跟长他一辈的人吃饭，都看他年纪小，说他年轻，应该多喝点，往死了灌他。

不喝又不行。

他难受吐不出来，只能扣嗓子眼，把刚才喝得全都吐出来。

他趴在马桶边上，按下冲水，瞬间觉得人清醒了不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漱口洗脸，抬头看见自己已经没了唇色。他觉得在这里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缓了缓，夕丞才从卫生间出来。

一出来就被那个漂亮女孩堵住。

那女孩很开放，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看看？”

夕丞没见过这女孩，问：“你是……”

“哦，我是跟着我爸来的。我叫黎然。”

“黎叔叔的女儿。”夕丞客套说，“经常听黎叔叔跟我爸说。”

“是吧，那你肯定还记得我们俩小时候的娃娃亲咯？”黎然背着手，踮着脚，贴近夕丞。

夕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不清楚。”

“现在我说了，你就清楚了。我爸挺喜欢你的，让我来见见你。我见过了，觉得你挺帅的，是我喜欢的类型。”黎然笑着，“我们交往吧。我爸同意的。”

这女孩笑得自然，说话一点都不觉得害羞。

“我刚才介绍过了，我有女朋友。”夕丞说。

“那个女孩吗？”黎然想了想，“上次你带她去过高尔夫球场，说的是女伴。我们这样的人，有男朋友女朋友都不影响我们的交往不是吗？”

夕丞脑子有点乱。

他好像听明白的黎然的意思。

既然是家族联姻性质的结婚，喜不喜欢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在乎他有女朋友。

“……”夕丞说，“你好像误会了。”

“嗯？”黎然眨了眨眼睛。

“我说的女朋友，是以后想要跟她共度一生的那种。”夕丞坚定地说，“我跟她以后会结婚的。”

黎然愣了一下，笑得更灿烂了：“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夕丞不想跟她说这个，只说：“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黎叔叔的好意。我真的有女朋友了。”

黎然点点头：“哦，好。”

转身就走了。

回去以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刚才安静的吃饭。

全兮兮看他俩一前一后回来，夕丞明显脸色不好，虽然担心，但是也没在饭桌上问。

散了以后，她坐在车上问：“那个女孩刚才出去，是找你了？”

夕丞难受仰头靠在椅背上。

听她问这事，就靠向全兮兮：“我难受，借我躺下。”

夕丞枕着全兮兮的腿，说：“黎叔叔的女儿，说跟我有什么娃娃亲。我说我不清楚，我有女朋友了。她就走了。”

刚说完，夕丞手机响了，是夕载岩打过来的。

夕丞看了好一会才接通。

他没说话。

夕载岩在那边说：“你见过黎然了？”

夕丞应了一声。

“为什么拒绝她？”

“爸，我刚喝了酒，难受。”

“你不会真的想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吧？”

“……”夕丞坐了起来，认真地问，“不行吗？”

夕载岩语重心长：“丞丞，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你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累的！”

全兮兮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夕丞眼眸忽然变得阴窄，他冷笑着问夕载岩：“您这是想让我卖身吗？”

夕载岩那边没出声。

夕丞又追问了一句，话里话外都带着不爽：“我堂堂夕氏集团的少当家，已经沦落到需要卖身来拯救公司了吗？！”

夕载岩愣了一会，也带了情绪，厉声喝他：“你怎么说话的？”

夕丞喝了酒，胆子肥，他靠着椅背仰着头，没拿手机的手，手背压在额头上：“爸，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玩家族企业联姻这种过时的把戏？我烦死你们这种老掉牙的做法了。”

夕载岩没说话。

夕丞说：“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每次我跟你的那帮老朋友吃饭，我都要喝到吐。就是因为我是晚辈，他们是长辈，所以我在酒桌上就活该被他们欺负吗？！”

最后一句话，夕丞是吼出来的。

全兮兮坐在边上，眼睛里装满了泪。

她抿着嘴，往夕丞身边靠了靠，轻轻地抱着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妈的，一个二个都一把年纪了，一句人话都不会说，当什么人呢？！我他妈都怀疑，这帮人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都他妈跟我一样靠卖身卖上去的吗？！”

全兮兮从来没听过夕丞骂人，他今天是真的忍不了了。

夕载岩从来没听过夕丞在他面前抱怨，这是第一次。

他知道为什么。

因为全兮兮在夕丞身边。

夕丞在尽全力，想办法维护他们这段关系。

“我不会跟黎然有任何关系。我会找到投资人。我受够了看那帮狗的嘴脸。”夕丞抱住全兮兮，“我会尽全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夕丞眼神坚定地说：“如果您对我不满意，我现在就可以给您写辞职信。您明天就可以拿掉我市场部和销售部总监的头衔，我没意见。就这样。”

说完夕丞就挂了电话，从手机ＡＰＰ里面找出他早就写好的辞职信云文档，发给夕载岩。

然后关了机。

徐耳在面前开车，不敢说话。

全兮兮静静地抱着夕丞，也一言不发。

夕丞一只手架在车窗上，抵着鼻子，另一只手抱着全兮兮，无话可说。

徐耳把夕丞送到国瑞华府，人就开车离开了。

全兮兮揽着夕丞的胳膊，带着他往电梯走。

上电梯，按７楼。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全兮兮说：“没事，我养你。我现在卡里有很多钱。够我们剩下两年的学费，生活费了。”

下了电梯，全兮兮去开门，夕丞进去换了鞋子，搂住全兮兮，在她额头亲了下说：“今天晚上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全兮兮点点头。

夕丞上楼进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全兮兮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她听见里面有水流的声音，还有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全兮兮在门口坐下，靠在门上，等里面的水流声消失。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崩溃的样子。

这五年来，他独自一人扛起５亿的负债，腰早就直不起来了。

他跪得太久，已经忘记站着说话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世态炎凉，可在全兮兮面前，那些人强行把他丑态剥出来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那些妥协，在夕载岩里都不值一提。

他是他父亲。

怎么可以不带任何感情，不顾及他任何感受的就那样把他的感情放在地上来回践踏？！

全兮兮坐在门口，听着里面夕丞哭得崩溃，眼泪也忍不住地跟着他往下掉。

她想进去陪着他，却又怕把他最后一点点尊严踩得粉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全兮兮迷迷糊糊地靠着门沿睡着，身后门忽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