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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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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爷表现得那么着急,景沅继续心大也不合适,连夜赶回了书院。

明院长听说之后不仅没有喜悦之情,还颇有抱怨。

“传个消息完全不在点子上,又不说人怎么样了。”

景沅在明家这么久也没听说明家有谁居然在北原,听明院长的话,该是很担心才对。

既然是家事,景沅不便多问,把疑惑很快抛之于脑后。

书院里仍是一切如常,明面上也没什么变化。山上的世界始终和山下的世界半隔绝着,这也是当年王氏先辈的想法,凌城繁华富庶,遍地是达官贵人,学生很容易被迷花了眼,无法踏实读书,专学些讨好卖乖之术,将来不成气候也罢,成个大蛀虫真是要命。

景沅常年待在山上,山上人也不少,但每每到凌城街市上走走,总会不自觉紧张起来。景沅一般也就是去书坊逛逛,凭心而论,书坊的书质量参差不齐得有些过分了,上一刻还在感慨老板品味不错,下一刻就愤慨地在心里骂简直是在浪费纸。

明院长平日里对学生严苛得很,在此事上倒是什么要求都没有,让景沅买卖得最好的书回去就行。

十次里得有个一两次是真好,三四次是凑活,其余都是一通狗屁。

这回又掏钱买了本狗屁,钱也不是景沅的,景沅仍觉得没什么必要,并且完全不明白。连景沅都觉得是狗屁,明院长应该看一眼都嫌晦气,却每次都逼着景沅老老实实看完。景沅某次大着胆子试探地问了句是否能够不看不怎么好的,明院长不耐烦地训斥了景沅,书没读几本就开始挑三拣四,这种德行没人敢让景沅做先生云云。

景沅再不敢乱开口触逆鳞了。

趁着顺便见谢然的功夫,景沅就把对书坊的抱怨和对明院长的不理解说与谢然听了。

春日将尽,庭院里的桃花凋谢得差不多了,绿叶与残花交错。谢然走在前面些,微风吹落的花瓣恰好落到了谢然肩上。

谢然用手帕轻轻扫走花瓣,回过头对景沅道:“确实是住在山上不食人间烟火了呀。”

这话景沅从别人嘴里听过的,一般人说的是——书院的学生固然应该要与朝堂保持距离,但现下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了。

再往下说就是对书院现状的抨击了。

谢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匣子,在景沅面前就直接打开了。

匣子里面是一支翡翠杆笔,比从前明思赠的那支精致许多。

“能写字的人本就不多,在这些人又有多少能用上这样的笔呢?”谢然关上匣子,把它放到了景沅手上,“去书坊里买书的大多是读书人,最起码也是能识字的人,景哥哥已经觉得自己比他们高一等了吗?”

景沅被问得打了个寒颤,“我……”

“当日那个人是外祖父从雪地里救回来的,别说识字了,连话也不会好好说……”谢然再次提起了往事。

这件事景沅不能做木头说不出话来,劝道:“阿然,咱们不说伤心事。”

谢然轻轻摇头,笃定道:“外祖父从没有后悔过救下那个人。”

嗯……好歹是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景沅暗暗地想。

谢然的情绪也很快调整好了,故意打了一下景沅的胳膊,“景哥哥怎么回事?不是说想做院长吗?哪有这样挑三拣四的院长?明伯伯让你看卖得最好的而不是写得最好的书,大概是想让你知道山下的读书人是怎么一回事,便是他们偏好看些不怎么样的书,那也是有原因的呀。”

“怪不得呢!”景沅抱怨起自己的榆木脑袋,难怪明院长要生气,“多亏有阿然在,还是阿然聪明。”

“你是下山太少啦。”谢然笑着转过了身,缓缓往前走。

认真说起来,景沅和谢然定亲后已经下山很频繁了,从前景沅一年也就下山三四次,现在有时候一个月就下山三四次了,一点儿也不少。

谢然接着道:“对了,你这回下山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景沅问:“什么事?”

景沅去了一趟书坊就过来了,根本什么也没听说过。

“北原收回来之后,王氏不是就消失了吗?结果这一次,有一位立了大功的兰校尉,竟然就是王氏后人。”谢然语气里满是震惊。

王氏的种种,景沅知道的不多,但兰这个姓,实在很眼熟,便问道:“这位兰校尉叫什么?”

谢然道:“便是从前在凌城小有名气的兰敛之,现在叫王敛。”

景沅买的诸多书当中,就有兰敛之写的文章,当年兰敛之便是靠这篇策论被陛下赏识,直接授予了官职,因此,兰敛之的文章在书坊卖得极好。

“我读过他的文章,只论文章,的确想不到是武将。”景沅好奇地问道,“王氏本来也不用参加科举吧,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不过隐瞒身份也被陛下慧眼识珠了,由此可见,王氏的家教确实是好,文武兼修,还都挺厉害。

谢然推测道:“可能因为王校尉的父辈已经隐退了,不同意他以原本的名姓出来吧。”

“高门的规矩真是多……”景沅又有额外的话想说,“我之前试图找过萧先生的文章,书坊的老板说萧氏又不缺钱,怎么肯把文章拿出来卖,写得好也罢,写得不好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谢然取笑道:“确实是呀,就算写得真的很好,也难保会被有心人故意挑刺的。”

的确有理。

自之前明院长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景沅远远不如萧先生之后,景沅是很诚心想看看差距有多大的,结果费半天劲也寻不出一篇萧先生写的文章,还被书坊的老板揶揄了,估计书坊的老板又一次在心底感慨:山上果然就是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胆子大到包天,张口就想买萧氏的文章。

“咦?”谢然想到了什么,道:“如今朝中的两位萧氏,谁也不知道去哪儿寻他们的文章,不过外祖父这儿有昔年萧丞相的一封信,我们去书房找找。”

景沅压根没什么兴趣看书信,不想谢然失望才姑且跟在后面,七弯八绕地拐进了满是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人进来的书房。

景沅轻咳了几声,谢然用手帕掩着口鼻在翻找,没一会儿,谢然就找出来了一个大匣子,里面装了满满的书信。萧丞相的信很好找,就在最底下。谢然把信抽出来递给景沅。

这封信距今都有七八十年了,联想到后面萧丞相是惨死在北原的,景沅沉重地打开了信。

萧丞相的字笔力虬劲,刚中带柔,一看便是师承名师。

信是给当时的院长写的,说的正是书院建立之初的设想过于理想,不管是为了书院,还是为了学生,都不宜永远待在山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前车之鉴已经足够多,最好是搬到凌城城里,如若书院上下也同意,萧丞相会处理好此事。

萧丞相言辞恳切,没有半点胁迫之意,又把前因后果、利弊得失讲得清楚明白,不说写文章如何,劝人还真是有一套的。

景沅在山上长大,对山上不问世事的环境已经很习惯了,在相府住着常常觉得不自在,看了萧丞相的信后很容易就被说服了,认为书院搬到凌城去很有必要。

“看来当年如果不是北原丢了,书院也许已经不在山上了……”景沅深感惋惜。

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想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寻一个能安排好这件事的人,就很难了。

很快,景沅就感受到了战争结束带来的变化。

叶希敏在频繁下山后终于彻底离开书院了,书院的人生病了又得要么花高价把大夫请上山,要么就只能自己下山去了。哪怕是从看病的角度,书院在山上似乎也有太多的不便。景沅的病到了秋冬喝点药就行,也没有再发作过。饶是如此,叶希敏仍然叮嘱了景沅许多,让他不能掉以轻心,有不舒服一定得说。景沅难以倾诉不舍之情,客客气气表达了谢意。

仗打完了,叶希敏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外人没有立场说挽留的话。

哪怕明思和叶希敏朝夕相处,告别的时候,明思也没有说太多的话,甚至可能比景沅说的还少些。

因为终于明白了感情的事,景沅才发现明思不是太累了,也不是身体不舒服。明思的出神、明思的失落、明思的日渐消沉是有原因的。

明思也在牵挂着在北原的人。

那个人是明思心中最重要的人。

叶希敏一走,明思连诉说心事的人也没有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跟景沅一起往回走。

“叶姐姐回去之后也快嫁人了吧……”景沅不知怎的就自顾自说了出来。

明思道:“但愿如此吧,总算是活着回来了,希敏姐姐也能放心了。陛下也再次认可了王家……真是天大的好事……”

“王家?”景沅重复了一遍,“阿姐是说叶姐姐要嫁去王家?”

明思失落至极的模样都让景沅认为明思倾慕的也是王敛,结果王敛要娶叶希敏了。

这样的打击明思怎么受得住?景沅悔不该多嘴说叶希敏的婚事。

“不知道……”明思疲倦得没什么力气回应景沅。

景沅认识明思六年了,纵使有不难看出明思在强撑的时候,但那至少还能强撑。

眼前的明思打不起任何精神了,丫头在旁边扶着她,若非如此,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回去。

过去很长时间,都是明思在前方走,景沅谨慎地跟在后面,明思会耐心讲着景沅可能需要

知晓的事。

景沅对自己的认识很明确,自己是书院的学生,是明院长的学生,是明思的小师弟。

眼前几乎站不稳的明思让景沅彻底推翻了自己对自己的认识。

带自己上山的明思、生病时照顾自己的明思、耐心跟自己解答的明思……在此之前,哪有人会如此悉心照顾景沅?

景沅快步追了上去,对明思道:“阿姐,不等成亲了,不管是府里的事还是书院的事,让我来帮阿姐。”

明思一开口显然又会是婉拒,景沅坚定地拦住了明思想说的话,“阿姐不要再强撑了,该好好休息几日,不管阿姐答不答应,我自己去和老师说。”

“好。”明思总算是松了口。

景沅厚着脸皮道:“阿姐总是为我考虑,从不准我为阿姐考虑,有我这样的白眼狼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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