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阴暗的天空里没有阳光的照射，虽然现在是白天，路灯却早早亮起，照亮了两侧的人行道。

人行道上只有匆忙走过的行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快步走着，他们对眼前这萧条的景色视若无睹，站在人行道中间的时忆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抬头观察起四周，建筑物依旧完好，街道却安静得令人害怕，地上不少垃圾随风卷起，过去那些曾经在街道上欢声笑语的人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寒风。

那些行人并不在意时忆的行为，他们身穿大衣，戴着帽子，把脸埋在阴影里，不知道要急着去做什么。

眼前这副景象怎么看都不算正常，时忆压下心里的疑问，她现在这副样子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要想能够安全行走在街道上，她得赶紧给自己做一些伪装。

在一个接着一个标记结业的店铺里，时忆找到了一间还在营业的杂货店，杂货店的橱窗没有展示什么商品，但见它还在营业，时忆也没什么选择，她缓缓推开杂货店，在杂货店的深处有一名老人坐在收银机的后方。

门框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老人头也没抬，时忆觉得这也挺好，她走到货架上面搜索自己想要的商品，只要能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融入进这里的环境就行。

好几个货架上都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积灰的小饰品，从设计风格来看早就过时了，时忆转而走向另一边货架，上面孤零零放着一些叠好的衣服，纯深灰色的上衣没有任何设计可言。

时忆随手拿了两件，她从口袋里摸索出当时整个船给自己贡献的货币，现在基本不用实体货币交易了，但碍于要尽可能减少网络接触，时忆只好带上了这些货币。

收银机后的老人这才抬起头来看时忆，他灰暗的眼睛在时忆脸上转了一圈，看不清他的想法。

在看到时忆放在台面的货币后，他原本想要伸出的干枯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这个用不了。”他把货币推了回去。

时忆有那么一瞬间慌了，为什么会用不了？按理说两地的货币应该是通用的才对。

“我这里只收兑换票。”老人再次提醒了，他又打量起时忆来，从她的衣着上很明显能看出来时忆并不属于这里。

时忆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把货币收了回去，只好把要买的衣服放回货架，老人重新回到了收银机的后方，再次埋藏深色的阴影里，像个早已死去的幽灵。

时忆回到杂货店的橱窗之外，在玻璃上贴有一张手写的纸张：“因政府要求，所有交易货币用兑换票替代。”

既然货币不再流通，时忆要搭载列车前往学院也成了一个难题，她总不可能逃票，也不可能依靠双腿走去学院，思来想去，时忆认为还是要先多观察一下才行。

她依据指引找到了一个大型的商场，虽然外观看来商场依旧有在维护，和外面的店铺不同，商场的招牌发着光，在灰暗的大街上只有这招牌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她跟随着人群进入了商场，有些餐厅还在营业，商场中央放着一个屏幕，上面在播放着新闻简要，时忆来到屏幕旁边仔细看起新闻简要。

《头条·兑换票的申请手续》

必须携带个人身份证明、填写信息表格携带旧货币前往联邦中心银行进行申请，用时为十个工作日。

请广大市民注意旧货币不再流通。

《涡虫孵化区划分地图》

南半球及西北半球已划分为涡虫孵化区，请人类勿踏入涡虫孵化区，如违反此规则，后果自负。

《联邦政府重组通告》

经过多轮投票，原联邦政府最高领导人于本月初退位，原军事部将军多票当选，成为新的联邦政府领导人。

《激进派承诺对联邦政府总部的袭击负责》

激进派通过电视广播及网络公布了针对联邦政府总部大楼的袭击计划，本次袭击造成了数百人死亡，死者大部分为政府骨干成员。

《新型宗|教兴起》

在涡虫孵化区周边出现了崇拜涡虫的人群，他们声称涡虫为万物之主，人类诞生是涡虫干预的结果，大量人群聚集在孵化区周边举行献祭仪式，涡虫借此机会食用了教|徒。联邦政府对此并未做任何回应。

时忆觉得自己肯定是还没睡醒，她睁眼又闭眼数次努力让自己看清上面的文字，不管哪一条都足够让她感到惊讶。

看来地球的情况比大家想象得都要糟糕，时忆甚至没办法去申请兑换票，她现在身上带着的货币跟废纸没差别，如此看来要去乘坐列车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选择了。

而现在时忆也找不到地方能落脚，她站在原地思考了有一会，决定去找一个还能使用货币的二手车市场碰碰运气。

但是要从哪里找到这样的市场也是个难题，时忆只好凭借记忆来到原本最是繁华的广场，过去的日子里这里曾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要说也是碰巧，当初他们从月球回来也是落脚在这个城市，在莉竹的帮助下，时忆获得了不少这个城市的资讯。

时忆拢紧了外套，她走路很快，幸好最近几年的记忆未受影响，她还依稀记得过去的道路，在看到那些熟悉的建筑时，记忆里灰色的画面逐渐鲜活了起来，时忆越走越快，要是等彻底天黑了，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她记得那里有一个公园，不少年轻人会在那里玩滑板，也有聚集在平地上跳舞唱歌的，在过去曾是充满生命力的象征。

时忆拨开长高的杂草，从捷径进入了公园的侧面，和她记忆里不同的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玩滑板，更没有人会在这里跳舞唱歌，剩下的只有穿着破旧大衣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他们看上去似乎无家可归。

有些人没有穿鞋，露出了黑乎乎的脚底，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时忆觉得那可能确实是一具尸体，黑色的大衣盖在他们的脸上，无法辨认是否还存活。

里面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戴着鸭舌帽，帽子上方满是补丁，他注意到了时忆的到来，她周身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很明显是个外来者。

他蹒跚着走到时忆跟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压低了声音向时忆说话。“你来做什么？”他的语气很是沙哑，透露出恶意。

时忆低头看向他，斟酌着要不要和眼前这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怎么看这些人都不像是有车的模样。

但既然这个人主动跟自己搭话了，这也说明并不是没有询问到情报的可能性。

“有办法换到兑换票吗？”时忆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这个人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她就马上进行反击，现在这个距离正好还在攻击范围之内，想到这里时忆捏紧了藏在袖子的武器。

“没有这种东西。”矮子啧了一声，很是嫌弃地朝脚边吐了一口唾沫。“你想要粉的话我这里卖，收货币。”

“什么粉？”时忆反问。

矮子抬头打量了时忆的脸，他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回答。

“快滚，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他白了眼时忆，双手依旧藏在口袋里，时忆直觉那里应该是有武器，或许是一把小刀，又或许是一把□□。

“有没有办法搞到车，我可以付钱。”时忆不死心地追问，这些人也许真的有相关的情报，她可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矮子再次以沉默回答了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女性坐了起来，她看见了二人的对话，在这个时节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是诡异，惊得时忆侧目去看发声的主人，她有一张极为苍白的脸，就算只露出了一张脸，时忆能感觉到这张脸的身体极为干枯，她的脸上只剩下一层皮，大大的眼眶里装着眼珠子，黑色的阴影在眼下无法散去，就连原本应该红润的嘴唇也透露着紫色。

在她的脚边满是是只剩下烟屁股的烟头和针筒，时忆瞬间明白了这些人是什么人，刚刚所说的粉又是什么意思，也难怪这些人的表现如此诡异，她确实进入了不能算是安全的区域。

“你是从月球来的？”女孩沙哑的声音极为刺耳，她微笑着看向时忆，饶有兴致地等待时忆的回复。

时忆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如果这些人围攻上来的话，她对自己的反击能力没什么自信，时忆后退了一步。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如果属于我的话得是多好啊？”女孩的双脚落在了地上，她摇摇晃晃地接近时忆。

旁边沉默的矮子也在这个时候逼近时忆，他的手稍微从口袋里抽出了一点，时忆感觉头皮发麻，她一手推开矮子，几乎是用尽全力。但出乎意料的是矮子的体重极轻，他就像是个用空气填充的骨架，在力的作用下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鸭舌帽从他的头上掉落，露出了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那是和女孩一样干瘪苍白的脸。

时忆头也不回地跑了，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恐惧，在这个诡异的灰暗天空下，同样诡异的人们正在摧残自己的生命，他们就像是僵尸，没有任何生命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