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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幽人昼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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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王三像往常一样,窝在墙角里睡了,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下把王三给吓醒了,他借着月色一看,竟看到有人在大宅门口撬锁!

那锁也多少年没换了,早就锈迹斑斑,撬了一阵就断了,门口两人就摸了进去。

王三也不敢声张,毕竟对方有两个人,而他又手无缚鸡之力,他只敢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男的跌跌撞撞出去,女的不知道去哪了。

等到了第二天,他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沈二老爷,二老爷就说他知道了,他派人来找了一圈,并没找到那对男女,过几天派人来换了把锁,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之后那几天我老是想着这件事,想着那女人去哪了呢?”王三道,“后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若不是小姐问起,我还想不起来呢。”

沈云烟听得眉头直皱,这么说,死者很可能就是那天晚上进去的姑娘。

“就算你当夜不敢跟进去看,第二天为何不报官?”

王三笑了,“小姐,小的是什么人?别说报官,小的进了官衙就会让人给轰出来。这件事不光是您,连我也觉得蹊跷,但又我能怎么办呢?二老爷赏我一口饭吃,他不管的事,小的凭什么管呢?”

沈云烟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逢月在一旁听了全程,这会儿不禁发问:“小姐,这样说来,这件事二老爷也知情?”

沈云烟道:“他不仅知情,分明是在帮忙遮掩。”

王三不报官有他的理由,沈二为何不报?他最后做的事,竟然是换了把锁。

什么都没有的旧宅里,换把锁有什么意义?换了锁,更像是防止有人闯进去发现尸体……

逢月道:“谁能让沈二老爷帮忙遮掩呢?那天夜里,王三难道就没看到那两个人的长相吗?”

她这么一说,沈云烟忽然想到了前两天沈公子摔进湖中的一幕,当时他脸色煞白,仿佛见了鬼,明明湖水不深,也没淹着他,至于吓成那样么?

沈云烟因而对沈家起了疑心,更加重她怀疑的,是两日后李护院打听来的消息。

“这条街后巷住着个老头,他老伴儿是沈二老爷府上烧火的厨娘,昨日我给他送了点水果,他告诉我,原来沈府丢过一个丫环。”

“大约是三年前,府中有个叫翠儿的丫环,生得水灵标致,很得少爷喜欢。不记得哪一天突然失踪了,沈府派人找了几天也没找着,从此再也没见过她。”

事件就这么串联了起来,沈公子一下成了最可疑的人。

可找到嫌犯之后,她才发现事情真正进入了死胡同——她没有证据。

她既没有证据证明死去的姑娘就是翠儿,更无法证明沈公子是害死翠儿的凶手。更让她犯难的是,她怀疑就算是闹到府衙,衙门也会站在沈二那边。

扫雪说过,现今城守是王家门生,和王夫人关系匪浅。过去了三年,她找人调查这件事都能问到蛛丝马迹,当年官府若是有心,早就该找到凶手了。

难道让她对翠儿枉死一事装聋作哑吗?

因为太过惦记着这件事,夜里睡觉时,她竟然梦到了翠儿。

翠儿现身柳树下,一身白衣,漂浮在半空中,她就那么静静看着沈云烟,有些渗人。

沈云烟问:“翠儿,是沈公子害了你吗?”

“沈家势大,翠儿是微贱之人,不值得小姐为了我对上沈家。”她冲着沈云烟盈盈一拜,“我本西州人士,家中贫苦,一家人流落青岩城,爹娘把我卖到沈家,不料我遭此劫而死,如今惟愿入土归葬,使我魂魄安宁。”

“翠儿……”

沈云烟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扫雪听见动静进来服侍她,见她呆呆靠坐在床边,劝道,“小姐,翠儿姑娘的事,你也别太忧心了——”

她回过神来:“我想到办法了!”

朝食过后,护院请来了谢孤峤。

他一来,沈云烟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

“你派人来请,说让我来看一场好戏。”

“是。”

“结果不是要我看戏,而是要我做戏。”

“我这是为了让大师更有参与感。”

“上一次的闹剧,索然无味。”

“这一次起码惊险刺激。”沈云烟说。

她从翠儿的梦里得到启发,既然活人的办法不行,那就试试死人的,她决定扮鬼吓唬沈公子,从他嘴里套出口供。

按她的计划,既然要逼问口供,少不了一位来自地府阴司的判官。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孤峤。

自从把他归为皇后那边的人,能放下戒心和他相处,对她来说是松了口气,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谢孤峤虽然看起来孤傲不好相处,但他因才而傲,性情本真,比起玉京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沈云烟觉得,世上庸庸者众,像他这样的人却少见,碰上了不交个朋友可惜了,更何况,和他斗嘴也是一种乐趣。

谢孤峤问,“怎么不让那些护院来扮?”

“李护院为人忠义耿直,不会吓唬人,张护院虽然口才不错,为人却是一团和气,根本吓不着人。”

“这意思是,我狡猾又冷酷?”

沈云烟笑道:“意思是大师机智又威严,由你来扮演判官最合适。”

她的眼神真挚,仿佛真的在夸他。

“事成之后,我会在观月楼备下酒宴,犒劳大师。”

谢孤峤和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他答应下来,沈云烟便让人给沈二老爷府送信,今夜请沈公子过府一叙。

“记住,要避开王夫人耳目,将消息递给沈公子的书童,就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让他悄悄来此,切勿被人发现。’他自会懂得我的意思。”

护院领命而去了。

逢月道:“小姐,入了夜他还敢来吗,我看这人惜命得很,他就不怕路遇妖物,遇上危险吗?”

“他确实怕死,不过还好他够蠢,蠢到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他为了寻求刺激,敢闯一次妖宅,自然敢来第二次。”沈云烟道,“上一次来时,他那点心思暴露无疑,我主动相邀,他一定会来的。”

他们商量了一下,夜里由沈云烟稳住沈公子,逢月扮做翠儿,谢孤峤扮判官,扫雪扮成判官身边的鬼差。

丫环两对于扮鬼吓人一事兴致勃勃,商量着如何装扮更像模像样,又问谢孤峤:“大师也需要扮上么?”

“应该不用吧?大师上次一下子就变成了佛像呢。”

“当时你们先看到了佛像,又看到我坐在莲台上,很自然的将我和佛像联想起来,再加上一点障眼法,在你们眼中,我便成了‘佛像’。”他说,“如果沈公子没有这种印象,则很难骗到他。”

意思是,他也得装扮上才能骗到人。

这回又遇到了新问题——谁给他扮妆呢?

扫雪和逢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端坐的谢孤峤,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扫雪小声道,“在大师脸上涂脂抹粉,算不算亵渎高僧呀?”

“反正我不敢……”

“我也不敢。”

她们两在那你推我拒,沈云烟看不下去了,“我来,你们画你们自己的去。”

丫环们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谢孤峤安坐在梨木椅上,要用到的脂粉油彩摆在一旁,沈云烟手中拿着一张判官画像端详,画像上的判官面容青黑,眉目威严,略显狰狞,她想了想,觉得在关键处有些相似就好,反正夜里乌漆嘛黑,看得也不甚清楚。

所以,先把他的脸涂成青黑色再说。

她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端详对方,他的皮肤是那种近乎于月色的冷白,要把他脸上完全涂黑,可要下一番功夫了。

之前她偶然得了一物,叫做“黛脂”,正好是这种似青似黑的颜色,她也仅有一小盒,挑开盒盖,将脂膏用水化开,在手心抹匀了,贴上了他的脸。

谢孤峤眉心微微动了动。

沈云烟也有些紧张,她的掌心有些烫,掌下的肌肤有着微凉的触感,她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一点点将脂膏抹匀在他脸上。

原来男人的脸触感是这样不同,他的五官嶙峋,有着深刻而明显的起伏,不似姑娘家的柔软,透出一种冷硬的线条感。

房中十分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相闻,隔着皮肤一点点触摸到他的骨相,让她的心跳在不断加快,掌心的温度也升高了。

这种感觉,真是从未有过……

在这种过速的心跳中,终于涂完了脸,她不由轻轻吁出一口气。

谢孤峤不由轻笑:“这么紧张?”

“担心把你化得太难看,日后在佛前被佛怪罪。”

“放心吧,没人敢怪你。”

说话间双目对视,沈云烟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赶紧说,“该画眉了,你闭上眼睛。”

“画眉为何要闭眼?”

“闭上眼睛,更方便我施展。”

他依言闭眼,沈云烟得以肆无忌惮打量他,平心而论,他这张脸就算涂成漆黑,五官也还是好看的。

双眼一闭,睫毛如鸦羽般覆下,又浓又密,眉眼间的线条尤为好看。

她想起那天他扮做佛像时,那种空寂的神性之感,让喝醉的她也印象深刻。

这会儿可以仔细观察,他的眉目有种接近于雕塑的线条感,那种仿佛刀刻般的深邃冷寂,正是这种感觉的来源,当他闭上眼睛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就算他真的剃了光头,换上僧衣,光凭相貌也会引得一干香客痴迷。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呢?”沈云烟在心里嘀咕,她按照画像上的,将他的眉添得更粗一些,再将眼角、鼻侧、唇角这些地方稍加修饰,点缀出狠厉的凶相,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在谢孤峤耳侧说:“大师,从现在起你就是地府判官,睁开眼睛看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凶戾,眉目森冷。

那一瞬间,沈云烟以为自己见到了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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