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兰舒还是在店里的角落写作业，依旧选择不打扰。还没写两个字，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黄色的纸袋子。
“奖励。”
程威说完这两个字就走去旁的桌收拾盘子。
包装袋子有三个字:炒栗子。
兰舒摸了一下，还是热的。拿出一个，是开了嘴的。
甜。
面。
糯。
兰舒边剥边吃，很快堆成了小山。写完一张卷子后，她环顾了下四周，发现程威正在后面的收银台跟老板正在谈些什么。
内容听不清，让她不禁侧了侧身，看能不能听到一点点。
“想要知道什么？”头够啊够的，一时入了迷，程威什么时候走来的也不知道。
兰舒撇过头，继续看题，“没。”
“我刚跟老板辞职，老板说是不是你不让我干的，我说是。”程威说得很慢，一字一顿的。
“你这是在怪我吗？”兰舒常常往偏了想。
“然后老板夸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说我以后考上了，要好好对你。”
啊啊啊啊啊！
兰舒内心无声咆哮！
中国好老板！
“哦。”兰舒面上淡淡，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面无表情”地剥开。
“少吃点，不好消化。”程威提醒。
“还不都是你买的？”
这袋子，装了一大半，沉甸甸的。兰舒都心疼钱。
程威哑言，也不跟她啰嗦，直接拿走，递给了店里的另一个女店员。
兰舒:“......”
这什么人啊？
程威折返回来，从冷藏冰柜里拿了一瓶酸奶，“给。”
兰舒不高兴，“我还想吃。”
“吃。”
“我要栗子。”
“没了。”
“哼！”
“下次再买。”
不要钱的啊！
兰舒瘪瘪嘴，挥了挥手，让他去忙。自己则准备生一场持久的大闷气。
“生气了？”
“没。”
“下班哄你。”
程威憋着笑，去忙了。
等到八点多，店里都快忙结束了，老板让后厨多做一些菜，给程威送个行。
其实吧，兰舒发现程威这人并不难相处。跟他处过的都没怎么诟病他的，从众人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只是，看着性子冷，对自己的保护机制很强，难靠近。就看着冷漠，高傲，脾气不好。包括，个性的寸头，一看就刺刺的。可兰舒就喜欢他这寸头，就跟别人不一样，非常不一样，能一眼看到。
店里一共九个人，加上兰舒十个，绕着桌子正好一圈。除了服务员，多是年龄比较大的。
虽然经常来店里，但都是一来就写作业或者自己先吃饭。就算下班，程威都是端着面，陪她一桌，不跟其他人一起。
这次，满满一桌，面对面的，搞得兰舒有些不自在。
店里没了客人，大家也都放了开，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
程威接烟的时候，兰舒看了他放在两人中间的烟很久。许是感受到兰舒的目光，程威拿到了另一边。他没有抽，但她知道，他是抽烟的。
兰舒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想起了之前陆子恒说的话。进入社会那么早，哪会不沾身。
因之前吃了板栗，又喝了酸奶，兰舒的肚子还是饱的，就几乎没有动筷。
大家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譬如谁的孩子多大了，谁又找了女朋友，谁到川城多久了。
兰舒发现程威虽然话少，但每个话题他都会适时插入一句，有时甚至是调节气氛的玩笑话。这令兰舒越来越好奇，以前的程威是怎么样的。
“吃个虾。”程威剥了个虾放兰舒碗里。
兰舒刚夹进嘴里，又放了一只。
“程威！”店老板在另一头喊程威，举起杯子，“来，干一个。”
程威先看了兰舒一眼，擦了下手，举起倒满没喝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桌人都在笑。
“这小伙子，就是猛啊。”
“话不多，人狠，平时就看得出来。”
“哈哈，是啊。”
“爽快，爽快。”
兰舒也跟着弯了弯唇，看似在笑，实则皮笑肉不笑的。酒杯又被斟满，兰舒瞟了一眼，默默收回。
程威跟着打趣了两句，又低下头剥虾。
“我不爱吃。”兰舒不想他再剥了，自己还没怎么吃。
“好，那我剥完这个。”程威是个不矫情的人，对方说怎样就怎样。让他不剥，那他就不剥。
“你醉了没？”兰舒嘴里含着虾，看他的脸。还是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今天帽檐高了一些，能看见他的眼睛。细长的狐狸眼，真奇怪。这人的五官跟气质，真的都是乱飞的。
程威挑了一下眉，回答:“没，酒量还行。”
这话兰舒没觉得他在炫耀，看起来就酒量不错。她又问:“那你之前总喝酒吗？”
“嗯，还想吃什么？”程威想转移这个话题。
“为什么总要喝酒？”
“不学好。”
“是不是还抽烟？”
“嗯。”
“为什么要抽烟？”
“不学好。”
“还在外面打架吗？”
“不打。”
“别人会打你吗？”
“现在没人找。”
“不准打架。”
“好。”
在旁边看的女店员小戴听着他们的对话顿时笑出声，太可乐了。她比他们大几岁，看感情更清楚些。这程威看起来是栽了，平时真没见脾气这么好，还这么听话的。跟只大狗似的，主人叫一声，他应一声。
“妹妹。”小戴叫兰舒。
兰舒没感觉到异样的眼光，眨着无辜的大眼看她。
“程威是个好小伙，以后你们一起上了大学，就好好在一起啊。不管别人怎么说，日子是自己过得。”
小戴这人没读过什么书，更没什么文化，说的话简单，一听就懂，但理不糙。她羡慕俩小孩的青春，上了川高这么好的学校，本科肯定是有的上的了。以后做着体面的工作，不像她要在饭店里端盘子，这一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个头。
她在俩人间看了看。
小姑娘一看家境就还不错，教养也好。看着白白软软，估计是被富养出来，没吃过苦的。虽然说话有点问题，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自卑，有主见有想法。而且学习也认真，能在这么嘈杂的店里做卷子，静得下心，很难得。而程威，他的事小戴也了解了一个大概。命不好，性子倔，脾气硬，难沟通。单看是个毛病挺多的人，可要是深入了解下来，很有人格魅力。外表的话，追的小姑娘一大堆，自从他来了，生意都好了不少。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坐他旁边的女生，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目光永远只会在她身上。
兰舒听完这话，回头看了一眼程威，只见他神色里多了些戏谑，少见。
“看他表现吧。”
她没把话说得太满，却也是事实。
“那程威，你得加油，看来人家对你也不是特别满意。”小戴拍了一下手，觉着这小姑娘拿捏程威还挺有一套的。
程威应了声好，低凑到兰舒耳边，哑着声问：“哪里不满意？”
本是句带着调情的话，可兰舒筋直得很，倒真的掰起手指，一点点数起来：“一，你刚才不准我吃板栗；二，要多笑笑；三，学习不够认真；四，在学校吃饭，要和我们一起吃。五......我再想想。”
“一，你已经吃了很多，不能再吃了；二三我会尽力做到；四的话，我只能接受我们两个人，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太聒噪。”
程威一一回应她，无一落下。
“陆子恒话不多的啊，况且你们......”兰舒瞄他的脸色，“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他上次不是还让我带对不起给你的嘛。以前发生的事，就让它过去。”
程威既没赞同也没反驳，而是点了一下头，柔声说：“回去的时候，我们谈谈。”
“谈什么？”
“你跟他，我跟他。”
兰舒似懂非懂。
“还饿吗？”程威看她也没吃多少，估摸着是不饿的。
兰舒果然摇了摇头。
“那送你回去？”
“好。”
最后，程威和老板他们又说了几句，程威都点头应着。
俩人出来时，已经九点多。这条街算是繁华的了，路上人依旧多。兰舒给沈梅发了消息，今天不赶门禁回去。
路过一个商店时，程威去给兰舒买了一杯热饮，没喝，就捧着，怕她冷。她在路边等，看他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车水马龙，所有的都静止了，连他的步伐都被她调慢。因为穿的外套，所以他的两只手是插在衣兜里的，肩宽腿长，走得不羁。
兰舒见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小罐的旺仔牛仔，不禁笑了起来。
“你揣兜里是怕被人看见你买这个吗？”兰舒接过，两只手交替握着。
“保持暖度。”
“哦。”兰舒转过身，俩人继续走。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抬头，问：“刚你想跟我说什么？”
“陆子恒？”
兰舒缄默，心想不然呢。
“那我们分开点走，我抽根烟可以吗？”程威随手将她在右肩前马尾轻移后面，拿出一个打火机，摁下，火苗立即蹿了出来。他后退，“你走前面。”
兰舒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出神，摇头，“一起走，我不介意你抽烟。”
“我介意。”程威收起打火机，“走吧。”
兰舒站在原地不定。